许厌:“容右使,你说了那么多,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可有证据?”
容欺:“证据?”他眼带嘲意,视线扫过地上的尸首,其间意味再明显不过。
“方元磬”脸上的面具再精细,也能扒得下来。他不信邹玉川真的没发现,若非如此,他哪里需要浪费口舌去辩驳?
“不知诸位可还记得,方元磬当年提到过的洗心狱?”
薛玉:“洗心狱?就是传说中关押了许多魔……咳,武林前辈的海中牢狱?”
邹玉川沉声道:“那并非传说,而是确有其事。”
容欺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邹玉川竟然知道?
一旁,沈弃问道:“莫非洗心狱就在那座荒岛之上?那些人可还活着?”
容欺:“多数都死了。”只活下来一位影门弟子。
邹玉川沉声问道:“你真的见到方元磬了?”
容欺自怀中取出了《罪名录》,递了过去:“弟子无能,只拿到了这本记录着入狱之人的名册。”
邹玉川接过后,随手翻开一页。他眼神微变,接连又翻了数页,直至看到最后一页上“方元磬”三个字时,脸上浮出了复杂难懂的神情。
“是他的字迹。”邹玉川将册子收入怀中,再望向容欺的眼神里多了些奇异的光彩,“你果然是我的好徒儿,竟真在茫茫大海间找到了他……说,那座荒岛在何处?”
容欺默不作声。
第59章 覆手之间
那座荒岛……早就消失于茫茫大海间了。
容欺夜不能视, 只从顾云行的口述中了解大致的行进方向。
离去时他一心想着要回到陆地,此刻他才意识到,“离岛”并不意味着结束。只要方元磬在岛上,那么《天元册》的任务便永远压在自己身上。
——邹玉川根本不在乎功法, 他真正想知道的是方元磬的下落。
“说吧, 你想要什么?”邹玉川的声音将容欺自思索中唤回。
容欺抬眸, 对上邹玉川含笑的眼睛。
邹玉川:“无论你提什么要求, 为师今日都能满足你。”
容欺:“师父的意思, 是相信我所见之人是方元磬了。”
他看了眼地上的尸首, 意有所指。
方元磬只有一位,那么岛上和殿上,必有一个是假的。
大殿之上顿时陷入了死寂。
邹玉川只沉默了片刻,道:“许厌,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
许厌跪在他面前,道:“师父, 弟子绝无半分欺瞒之意。我未曾见过方元磬,还特地寻了几个知道他长相的人, 多方证实之下才断定其身份。”
许厌的几个心腹手下此刻也回过神来, 齐齐跪地。
“地上之人酷似方元磬, 副宫主也许只是一时错认。”
“即便右使所呈名册是真的,但他口中的方元磬是真是假, 犹未可知呀!”
“还请宫主三思!”
……
容欺冷笑一声, 目光一一扫过这帮人:“你们的意思是, 本座在说谎?”
许厌座下刑堂堂主立马道:“右使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此事诸多疑点,我等也是希望能查出真相。若是武林盟的人从中作梗,故意离间, 岂不是落入了圈套?”
容欺:“真相?真相可不是靠几张嘴说说便有的。”
他不再辩驳,只看着邹玉川,等待他的定夺。
邹玉川扫过身前替许厌求情的几人,淡淡道:“行了。”
他随手抽出了近前手下的佩剑,递给容欺:“你不喜欢谁,杀了便是。”
许厌一下子震惊地抬起了头。
容欺低头看着手里的剑,却没有动作。
方才出声之人顿时不敢再开口。
邹玉川此举便是给了容欺殿上的生杀大权。
在他消失的这半年里,没有人忘记过——作为邹玉川手中最锋利的一柄剑,这尊杀神,放开手脚后,是真的敢大开杀戒!
许厌:“师父,当初是您亲自确认了方元磬的身份,还……”
“够了!”邹玉川冷声打断了他的话语,“你找错了人,为师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说到底,你既没有找到《天元册》,也没有把真正的方元磬带回来,就算真要了你的命,也不为过。”
许厌看出了邹玉川心意已决,苦笑一声道:“倘若今日容欺没有现身呢?您让我做这少宫主,又是为了什么?”
邹玉川却不再多看他一眼,眼神落在容欺身上:“还不动手?”
容欺:“师父,我尚有一事想问问副宫主。”
邹玉川皱眉,他对徒弟间的争斗没什么兴趣,索性背过身去。
容欺便又说道:“当日与我流落荒岛的还有两位船员,他们二人是师徒,师父叫周远,徒弟叫周顺。副宫主可认得?”
许厌垂头看着地板,脸上没什么表情:“从未听说过。”
容欺又看向侧边,正对上沈弃愕然的表情。
他心下了然,继续道:“我在那荒岛上苦熬了数月,好不容易同他们二人造好了船只,眼见有希望能出去了,谁曾想……他们二人竟趁着暴雨之夜将船偷走了!”
“临走前,他们下了蒙汗药,见我无力反击,便什么都告诉我了。原来那二人是许副宫主的眼线,为的就是出去给他通风报信。师父,弟子被迫留于荒岛,险些以为再无法离开,此等绝望痛苦,又岂是一剑便能偿还的?”
邹玉川:“你想如何?”
容欺:“弟子恳求师父,出岛之日,带上许厌一起,我要让他也尝尝独留荒岛不见天日之苦!”
邹玉川似有些意外,片刻后笑了笑:“都依你。”
“多谢师父。”顿了顿,容欺冷声道,“那荒岛就在十四座仙岛之外。我虽记得路线,但茫茫大海,无从说起。”
邹玉川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容欺又道:“只有入了海,我才能寻到方向。”
邹玉川眯起眼:“你有几成把握?”
容欺拱手道:“九成。”
邹玉川显然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当即下令将沿海的三处据点尽数归到容欺,许他随意调动码头船只的权利,至于许厌,则被收押至地牢。
“还有一事,你虽没提,但为师还是要替你昭告天下。”邹玉川看向众人,扬声道:“从今往后,容欺便是我离火宫唯一的少宫主。”
此言一出,殿内再无异声。在死寂般的沉默中,授印大典尘埃落定。
——所谓得势与失势,仅仅只在覆手之间。
那日之后,容欺回到了曾经的居所。
这半年来,邹玉川没有废除他的右使之位,因此院中仆人照常如旧,将这庭院打扫得整洁如新。他遣走了所有人,独自静坐于院中,心中涌动起异样的情绪。
日已西沉,庭院之中却亮如白昼。他摩挲着那枚象征着离火宫继任者身份的印信,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已经如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权柄,可前路漫漫,犹如烛火照不见的远处。
第二日,沈弃突然登门拜访。
授印大典虽已结束,可聚在升州的武林盟众人还未离开。他仍是要去完成生擒方敛的任务。
临行前,他问容欺:“你与他交过手,你说,我此去能有几成胜算?”
容欺嗤笑:“都是手下败将,依我看,半斤八两吧。”
沈弃仅剩的右眼向上翻了翻:“本左使自然比不得容少宫主武功盖世。”
容欺冷笑:“你来这儿不会就是为了自取其辱吧?”
沈弃正色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半年前你到达东海,我就猜到你肯定缺船,所以特意留了几条给你。而不管你选中哪条船,上面都会有我的人。”他将自己暗中所行之事娓娓道出,丝毫不在乎听者作何感想。
“周顺是我的人。”沈弃直言道,“至于他师父……以船为家,不愿卷入江湖纷争,笼络不得。周顺最是敬重他,想来这才带上了他。对了,他们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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