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玲珑录(7)
裴无念微笑着开了口,眼睛桥一样弯着,他并没生气,声音也柔柔的,看向那帮白衣弟子,“你们杜涟师兄淤血已吐,此刻需要静养,把他抬回去吧。”
此话一出,几个峨嵋的姑娘居然有些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bug已修
第8章 第 8 章
峨嵋弟子并无动静。
宋雪桥心知他们这是没地儿撒气,前来找事,所以即便裴无念解释了,他们也可以当没听到......除了那几个眼泛桃花的小姑娘。
张仲逑苍松一样的脸皮抽搐了两下,漠然扫过杜涟身后的一帮人,冷哼道,“我还在这里坐着,贵帮是当老朽不在了么?!”
杯子再次被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溅出两行带着茶叶沫子的水,顺着桌边缓缓流了下来。
厅中一帮弟子竟都被吼得一怔,几个衡山的门生竟往后退了几步,仍有个方脸少年不服气地小声辩解,“明明是你们出手太重!”
“明明是你们不讲理,欺人在先!”宋雪桥忍不住反唇相讥。
“我们为查暗器一事而来!不过拿你个嫌犯而已!何来欺人一说!”方脸脸红脖子粗,身后少年皆缓缓举起剑,跟着一阵应和。
“呵。”宋雪桥忍不住轻笑出声,他向来能动口绝不动手,“嫌犯?你们有证据吗?”
“燕山道人那些下三滥的东西都在墓里!除了你......天底下不会有第二个人做得出这种东西!”方脸往前一步,振振有词,眼睛竟有点发红,“再者说,不是你!裴无念又必做贼心虚护着你!”
“啧啧,这叫大侠风范,你要是被无赖追杀,他也救你!”宋雪桥绕到裴无念身侧,将手搭上去。
裴无念难得接受了他的恭维,十分配合地微笑,朝方脸点点头。
宋雪桥更来劲了,哼道,“那请问阁下是无赖呢?还是放暗器的人呢?”
叶影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方脸脸彻底红了,眼也已经红透了,举着剑的手颤抖不停,声音也跟着抖,“你含血喷人!”
“我没有。”宋雪桥摊摊手,突然坏笑道,“你是不是喜欢琼茉儿?”
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说错了话,因为方脸的鼻子抽动了一下,五官旋即扭在一起,接着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剑也“哐当”一声坠到了地上,一个十五六岁的人居然哭得鼻涕一滩,泪一滩。
宋雪桥略带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他只知道如何安慰姑娘,拿小孩没办法。
“邱漪!住口!”另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像是憋着口浓痰。
张仲逑本来看着他们吵,并未打算接话,现如今听这声音才抬起眼,哼道,“镜坤师太,房掌门,老朽还以为你们很喜欢听墙角。”
门口的少年们自然让开了一条道儿,走进了一个乐呵呵笑着的老头,紫金色的贵气长跑,苍发玉冠,身侧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一身褐色道袍,嘴角上扬,却带着讽意,眼睛扫过了屋中一片人,最后看了看不远处还昏厥的杜涟,突然狠狠一脚踢在了嚎啕地邱漪身上。
那一脚不算重,但准头十足,正巧在心门上,宋雪桥看在眼里,心下凄然,“这峨嵋也太不讲理了,自家弟子再错,也该护一护犊子的。”
邱漪往后一个趔趄,撞在了门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峨嵋弟子个个鸦雀无声,张狂样迅速消失,成了窝里瑟瑟发抖的鹌鹑。
“不中用的东西!”镜坤师太斜了眼地上的邱漪。
房掌门看着颇为和气,行事也很和气,劝道,“师太莫动气,茉儿英年早逝,孩子们亲近,难免哀痛。”
裴无念微微躬身,“晚辈见过房掌门,上官掌门。”
宋雪桥被张仲逑斜了一眼,也只得恭恭敬敬道,“房掌门,上官掌门。”
“哼,武当果然教的好啊,能打的,会说的。”镜坤看看他们二人,捡了张仲逑对面的椅子缓缓坐下,“一个不少。”
宋雪桥心道,“你又没和我打过,如何知道我不会打?”
“自古青年出才俊啊!”房宵继续和稀泥。
镜坤并没理他,只是用脚尖踢了踢躺着的杜涟,朝门口一众弟子吩咐道,“把他抬回房间。”
门口的鹌鹑都匆匆跑了进来,一半手忙脚乱抬起杜涟,一半慌慌张张扶起邱漪,不一会儿,便通通散了个干净,几个衡山的弟子还傻站着,房宵朝他们瞪眼,“干什么?还看热闹?”
几人耸耸肩,跟着散开。
叶影束见状,也阖了门出去,“诸位慢聊。”
公孙清宴倒没走,尸体还在房中,他正拿着一只紫檀木盒子,往他们伤口处轻敷上一些药草,虽是瞎子,却一派从容,好像清楚地知道伤在何处。
屋子里多了这俩个阴阳怪气的老人,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哼,儿女情长,不成大器。”镜坤看看琼茉儿的尸体,气道。
张仲逑道,“儿女情长也是常人之态,人都死了,师太还是口下留人。”
房宵跟着接腔,“可惜,可惜。”
“可惜,那就得去查这件事。”镜坤突然看向宋雪桥,“宋公子,方才那一袭话,老朽听得很清
楚,的确,是他们太过毛躁了。”
宋雪桥颇为委屈地点点头。
镜坤师太瞬然话锋一转,“不过......你也无法证明你与此事无关,毕竟,你的嫌疑最大。”
“你什么意思我不是听不出来。”张仲逑打断了她的话,“玲珑山庄虽已退出江湖许久,但雪桥在武当一日,就是我武当的弟子,容不得你们这样泼脏水。”
“这话说重了些,别置气啊张真人,哪是泼脏水......”房宵摆摆手,说话十分中听,“我们来,也是希望可以还宋公子一个公道的,毕竟此番出事的,武当也在其中。”
他看看无奕的尸体,又移到最里面的一张裹尸布上,突然低下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哎!十二娘虽性子烈了些,却是个好姑娘,也不知哪个狼心狗肺下此毒手!”
“我明白各位的意思。”打过招呼之后一直沉默的裴无念突然开了口,他朝三位掌门道,“既然你们怀疑宋雪桥,那本门自有责任查清其中缘由,为了无奕,晚辈也定当尽力。”
房宵眯眼看了看裴无念,“裴少侠好胆识。”
宋雪桥跟着举手,“还有我!我也得给自己洗刷冤屈不是?”
镜坤抬头扫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移过眼去。
房宵笑眯眯地看看他,“宋公子这回可千万别被抓走。”
宋雪桥本想赚个少侠听听,不料镜坤这态度,房宵还是调侃,他只有摇摇头,无奈道,“如今,我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抓住了。”
“这件事怎可让你一门劳心劳力。”镜坤师太突然笑了,她的脸如鸡皮,一笑可怖异常,“我们峨嵋也会派人去查。”
“哦?”张仲逑来了兴趣,语气不善道,“你们有何线索?”
宋雪桥听张仲逑的语气,愈发怀疑武当和峨嵋真有什么过节了。
镜坤果然也颇为不屑地哼了回去,“龟玉毁于椟中,我怎可把这种事情告诉你们武当,万一宋公子并非冤枉,先我们一步灭了口,那又怎么算?”
张仲逑胡子已经气歪。
房宵继续打圆场,“这样吧,各家查到消息后,便飞鸽直传江湖塔,由公孙先生做个见证,共同御敌,公孙先生非江湖中人,他的为人你们总该相信。”
公孙清宴原本安安静静地给尸体上防腐的药剂,此时被点名,也像早就预料道一般,笑道,“若不嫌弃,自当尽力。”
裴无念听到这里,似乎不想再纠缠,“那晚辈先行一步告退,一有消息,自会传书。”
公孙清宴朝他笑笑,扬手道,“鸽舍在后院,裴少侠自行取了便是。”
见裴无念要走,宋雪桥自也不会在几个老头老奶奶和尸体中逗留,旋即一施礼,忙跟着出去。
从楼梯上跑到后院,空气陡然新鲜了不少,裴无念走在他前面叹气,“果然,你刚到第一天,他们就等着了。”
“早有此预感,”宋雪桥摇摇头,他突然疑道,“我为啥觉得武当与峨嵋有过什么冲突?”
裴无念已经走到鸽舍旁,伸手抓住一个扑棱得快的,仔细检查翅膀,“你不知道?”
宋雪桥也抓了一个鸽子,可惜他那只有些肥,放在手上飞不动,懒洋洋地趴着,雪白的毛倒是十分漂亮,让人想着去摸一把。
宋雪桥向来是想到什么做什么,所以他揉着鸽子的毛道,“我只知道他俩说话听着实在是累的慌。”
“累就对了。”裴无念似乎是颇为满意那只鸽子,放到手上喂了点食,鸽子就听话地站在了他的肩上,“我听着也累。”
宋雪桥也把胖鸽子往肩上送,“那倒底怎么回事?”
“还能有什么。”裴无念望着江湖塔后的灰墙红窗叹气,“儿女情长之事呗。”
宋雪桥的下巴“噶擦”一声,掉了。
第9章 第 9 章
裴无念挑眉看他,“怎么?不相信?”
宋雪桥突然想到了镜坤师太那张鸡皮横生的脸,下意识摇了摇头,如若是真的,自己这位师父口味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我也只是听人说起。”裴无念把他肩头那只站不稳的肥鸽子又塞回笼子,“镜坤师太年轻时相当秀丽,求亲者数不胜数,师父大概也是其一,只是有一次练功,差点走火入魔,导致血脉逆流,出师门医治一年有余才回来,回来时脸上就成了这样。”
“所以我说女子还是不要练功的好,生来就该是被人疼的。”宋雪桥并未想到其中还有这层缘由,摇头叹气,眼睛偷偷瞥瞥裴无念,“......而且练功大概真的会导致脾气阴晴不定,翻脸比翻书快。”
“你在说我?”裴无念居高临下地看他。
宋雪桥摊手,“谁应我就是谁。”
说话间,一枚红色的暗器突然朝他的面门飞来,宋雪桥一个闪身避开,单脚一蹬地上的石墩子,轻轻一闪就站在了鸽笼上,动静不算小,笼子中鸽子被这突如其来地一震弄得“咕咕”不停,跳来跳去。
“看看,看看,又来了。”宋雪桥手里抓着“暗器”叹气,“大哥,你从我身上随便摸红豆也就算了,摸完了还打我?这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裴无念盯着他腰间香囊面无表情道,“反正这么多,少两颗你又不掉一块肉。”
“你别这么看着我。”宋雪桥从鸽笼上一跃而下,走到裴无念身侧,“看得我害怕。”
裴无念果然应言不再看他,转过身去把那只被选中的鸽子放上了天。
宋雪桥又道,“你不会生气了吧?”
“我生什么气?”裴无念转身往后院外走去。
“气我浪荡呗。”宋雪桥追上去。
裴无念摇摇头,苦笑道,“这个都要气,我恐怕也活不到今天。”
宋雪桥眨眨眼,绕到他身前,“那你不难过了吧。”
裴无念突然叹了一口气。
“放心。”宋雪桥突然揪住他的胳膊,“等找到色方丈,您老人家要是看吾等这些物件不舒坦的话,我就把它丢了,无奕不会白死的。”
“找寻饮大师要用到这个?”裴无念终于肯抬眼看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