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会泉“唔”了一声,觉得两个小时确实有点长,还能再睡一会。
他重新闭上眼睛,也没想过要把面前的手臂推开。
在他背后,新晋“影帝”就差点把自己折腾窒息——语调要逼真,呼吸频率还不能改,不能因紧张就有意屏息,免得被听出破绽,最好是逐渐打鼓的心跳也能压一压,互相接触的肢体部位也还要保持放松,决不能僵,一僵就容易被注意。
沃修人一动不动,又差点原地忙死了。
崖会泉无缝衔接着眼前被遮挡的触感回归梦境。
在梦里,他回忆中的那位沃修指挥官,就远比他背后的这位要游刃有余多了。
那是荒星上的一个清晨,他们刚探索完编号为“C区”的陆地,正要返回海底基地,去补充能源,整合他们最新收集的信息。
“等等。”沃修在崖会泉进入动力潜艇前叫住了他。
崖会泉听见潜艇还未合上的舱门被这人轻敲了一下。
“做什么?”他一条腿已经在驾驶位内,抬眼望过去。
沃修在舱门前让开些许:“你是一直都对生活里的小惊喜这么视而不见吗?”
崖会泉就更莫名其妙了:“什么惊喜?”
他说着,还皱起眉头,认为沃修在浪费时间。
沃修有一个很小幅度的耸肩,依稀还叹了一小口气。
随后对方忽然倾身过来,借着舱门、驾驶舱及对方自己,把崖会泉暂时封锁在了有限的空间里。
崖会泉一绷,还来不及质问沃修什么毛病,他的眼睛便被一只手虚虚盖了一下。
“太阳大概还有三十秒钟,就会在我们能够看见的海平面上冒出第一缕光,而盘踞在上空的冷空气还没走,随太阳升起而上升的热空气会很快与冷空气混合在一起。”
“所以呢?”崖会泉忍耐着没把眼前的手拍开,他反问,“冷热空气混合,它们会出现一定凝结反应,你想留在这里看它们混合凝结成的微小冰块?”
“你就不能换个说法,喊人家拥有的更好听的那个名字?”沃修笑起来,“劳驾崖将军,尊重一下事物被赋予的美好意象好吗?”
沃修说着松开了手。
三十秒过去,太阳已然露出第一缕光,世界在沃修的背后亮起来。
上升的热空气义无反顾追逐上高层的冷空气,混合凝结的微小冰块浮动在地面可观测到的空中。
就像有人站在高处往下窣窣洒着金粉。
“看。”沃修说,“钻石星尘。”
第69章 解读 “你得先去体验几回生活,生活才……
这世间从不缺乏被人工赋予的浪漫, 比如流星,其实只是运行在宇宙间的沙尘巨砾及小型天体残片,它们遵循着特定轨迹来去匆匆, 偶尔途径某颗行星,被行星的引力所吸引,接着在穿透行星大气层时燃烧升温,发光发热。
这个“无意冒犯, 偶然拜访”的过程被观测记录下来,原本在宇宙间平平无奇的沙砾们便有了动听的新名,被叫做流星,还被寄予了种种美好心愿,会有人以能肉眼观测到它们为傲,为幸运, 冲着它们虔诚祈愿, 希望它们带来幸福美满。
再比如钻石, 它是地壳深处经受高压与高温形成的碳元素体, 说来也只是矿物质大家族中的一员。
不过,又因为它长得比较好看,在兄弟姐妹中间实在出挑, 所以,人们打从在地底挖掘出这漂亮晶体的第一天, 就也不免为它赋予了一系列美好寓意, 认为它象征着尊贵、坚臻、璀璨、永恒等等。
反正成打的褒奖词汇都能往它身上罗列。
但无论如何,流星被起名流星,它毕竟是“天外来客”,燃烧着划过天际时也的确是“流动的星星”。
钻石被起名钻石,人家确实坚硬璀璨, 也是天然矿石。
像“钻石星尘”这种的就比较纯属人工捏造了。
它顶着这么一个结合前两者的名字,却只是浮动于空气的微小冰块,既不身价尊贵,微小冰块单独拎出来也绝不稀有,星星和钻石都跟它八辈子也打不着关系,显得它特别像个蹭人家名气的。
崖会泉是个浪漫绝缘体,一直以来也没有能跟谁“谈浪漫”的经历,并且依照他独来独往惯了的偏见,他还很苛刻的认为,所谓浪漫与人工打造的美好,都是闲人们吃饱了撑得没事干,想法多却能做的少,才强行把人力尚所不及的期盼安到压根没有自主思维的物体上。
这种“美好”,就跟历史文献里记载的好端端一个苹果,到了古地球时的平安夜却成了“平安果”一样莫名其妙。
“强加的美好意象有什么值得尊重。”崖会泉在漂亮风景里说煞风景的话,“你们管微小冰块叫钻石星尘,是有钻石和星尘的许可,还是微小冰块自己申报改名了?”
“那你的意见得跨越时空,去对着古地球时候的人提。”沃修听了这番破坏氛围的话也不生气,他好像还觉得煞风景的崖将军十分有趣,一边饶有兴致观察人,一边把话泰然自若地接下去,“钻石星尘的名字已经客观存在很久,命名历史比星盟建立的时间还长,把改名的黑锅扣在当代人头上,可实在有点冤枉我们当代人。”
“……那这说明古代人很闲。”崖会泉在片刻后说。
他瞥沃修一眼,用眼神传递了下半句——你们沿用无意义称呼的当代人也跟古人一样闲。
沃修便又笑了。
这个人好像笑容多得用不完,让他的嘴角维持在水平状态久一点,大概就能憋坏他吧。
“古地球时的人寿命远比我们现在短,一生需要做的事却没有少多少,人们在更短暂且有限的时间里匆忙成长,选择方向,一不留神方向还有可能背离本心,可能慌慌张张都过了半生,才第一回 弄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终于知道自己想走哪个方向。”他说,“人家时间都这么紧凑了,怎么能说别人闲呢?”
崖会泉一开始是抱着挑刺的心态在听,他还坐在敞门的驾驶室内,没迈进舱内的那条长腿随意在舱外曲起,踩着被海边风浪筛过的细沙。
听见沃修说起本心与方向,他却忽的一怔,挑刺心不知不觉淡下去。
关于“没有战争会做什么”的谈话发生在钻石星尘之前,沃修的话歪打正着,又一次触及了根本,在包裹崖会泉的那层铠甲上轻轻敲出缝隙。
按着古地球时的人均寿命算,崖将军也算是快要经过“半生”,可他的本心在哪里,是什么,假如他遵从自己的初心,他又会做什么,这些问题他以前没空去想,无暇思考,他也是一个一直很匆忙的人,在仅此唯一的路上只能拔足狂奔——也没有人会特意来这么问。
把它们从内心角落里翻了出来的是他的敌人。
“所以?”崖会泉在好一会后开口,他还是一脸不感兴趣的神情,语气却依稀放缓了,“更有限的生命,还不断从死物上找寄托,时间紧凑还沉迷幻想,闲是不闲,倒是挺愚蠢,多去做点正事不好么?”
沃修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脸上,听完,这回却是没有再跟他做辩论。
沃修忽然问:“那抛开意义,寄托,人工赋予的浪漫幻想这一切因素,你就只是再看看它,你觉得好看吗?”
崖会泉一顿。
他目光下意识随沃修的话往后方落过去。
此时,太阳已经又从海平面往上升了一段,晨光初露的天还带着暗色,有一半亮起,一半将醒未醒的沉寂着。
天空是从海天相连的那一线起,逐步把光铺展,一点点亮起来的。
钻石星尘映着晨光,又被风带向残留夜色的地方,无数微小冰块随风而动,像童话里的魔法星粉四散,又飘然落下,在触及到地面前悄然消失于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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