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维持着这么个奇异的“十指相扣”造型,蓝色的眼睛移过来,有些愕然地看着走近的人。
“真的是他。”崖会泉想。
这句话在崖会泉心里又重复了一遍,他想:“沃修真的回来了,这个人死而复生。”
然后再下一秒,心头奔涌的其他情绪与问题都收了一收,“死”这个字犹如是一把密钥,是个开关,竞速一样在脑子里横冲直撞的想法们不约而同刹车,让路给了缠绕崖会泉从苏醒至今的魔咒。
他的思维定在了他和沃修上回分离的时候。
“你……”沃修因为感到崖会泉像已在原地驻足得有些久,他出声想要叫一下这个人。
崖会泉被他“叫醒”了,之前浑似冻住的五官也重新鲜活地动起来。
……但鲜活的方向恐怕跟沃修预期得不太一样。
“谁让你这么做了?”崖会泉倏地恼怒,“谁求你把路让给我了?!”
这是在崖会泉心头堆积已久的话,他一度没说出口,后来无人能让他出口。
能当做有效身份证据的对比报告被重重拍到桌面上,与椅子同材质的金属桌面都被冲击出了颤音,在房间里颤颤巍巍的嗡鸣。
对着终于敢相信归来的人,崖会泉的这些话终于能吐露,把它们摔给该听一听的人听。
“我……”沃修张嘴。
又被崖会泉毫不留情的截断:“你?”
崖将军情绪上头,冷笑一声:“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伟大,很聪明,很大公无私,淋漓尽致得朝世人——主要是朝我展示了一番什么叫‘个人英雄主义’?”
白手套还被沃修拿在手里,崖会泉只要视线一低就能看得很分明。
仍“十指相扣”的手套无端灼到了他的眼球,让他闭了闭眼,把更加尖刻地质问丢了出去:“你为什么这么做?”
第76章 拥抱 “没关系,我听到了。”……
沃修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眼手套, 嘴唇有片刻的抿起,好像这是个需要谨慎思虑来回答的问题。
但对情绪正沸腾的人来说,每多一秒的思考, 都像是在拖延,对面每个长达三秒以上的沉默,都像是对提问一时无话可说,在紧急琢磨着该怎么找借口。
因此崖会泉自己把话说了下去。
他跳过问题, 快进到了下一阶段的声讨,甚至用词开始到达了“出言不逊”的水准:“你真他妈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是时代英雄是吗?”
沃修持续无言:“……”
崖会泉紧紧盯着沃修:“你冠冕堂皇地来做决定,来像裁决者一样去判断谁该生,以及谁该死——我还从没听说过审判席与判官还能同时兼任的,谁他妈让你这么能,谁给你的权力?”
沃修上一个问题都还没答, 崖会泉是典型很要考生命的那种考官, 思考时间不给足, 答案也不听, 只把尖锐问题一连串的往考生脸上怼。
还凶得很,“我要你命”简直写在了神情里,站在他身周半径五米内, 都能感受到他直往外蹿的火气。
沃修只好继续闭嘴,他想先让这人泄够情绪, 免得火强自往回逼会把人灼出内伤。
崖会泉自己也觉得他好像从没这么生气过——以前从没有, 程度最接近的一次是在天灾核心。
但天灾核心那一回,饶是崖会泉也快急火攻心,他却根本没那么多空来生气。
他那时候咬着牙,顶着高温,注意力都放在反复搜索, 反复找寻还有没有残余的一线生机上。
现在,“生机”变成了一整个的活蹦乱跳的沃修,就在他面前。
火气就像是掩埋在火山灰下的余热,本来以为仅残留最后一点燃烬后的余温,没想到一遇上火星,余热也能变作烈火,从灰烬底下飞快升起烟尘与金红火焰。
“滚回隔壁!”两重火气叠在一起,崖会泉越火冒三丈说话越难听。
他目光冷冷从闭嘴的沃修脸上剐过去,某种说不出炽烈情绪还与火气交织在一起,让他出于窥探到了陌生事物的本能,想要谨慎的留出距离,还有点说不出的想逃避。
所以他直接赶客:“我们这没有能治狂妄自大的仪器,我也不清楚隔壁特殊部队船上有没有,但起码,隔壁肯定多的是人在等你,没准还给你准备好了盛大的欢迎会,他们能够给你你最想要的英雄礼遇,能够满足你想要当大英雄后接受荣光满身的‘英雄病’!”
“我这里招待不起。”崖会泉不带停歇地说,“快滚。”
一个以自负出名的人在痛骂另一个人狂妄,沃修本来正无话好说,在安静给怒火中烧的人当木桩,乖乖受着来自这个人的所有火气。
但听到这里,沃修顿了一下,跟耳朵里带过滤器一样,自动滤走了崖会泉尖酸刻薄的部分。
他抓住了崖会泉怒喷自己的间隙,终于插上话,有点惊讶地说:“你……都这么生气了还关心我,怕这边的医疗舱不能周全检查异种基因携带者的身体?”
崖会泉:“……”
崖将军暴躁地说:“放屁!”
“你回来的路上把脑子落在了外太空,还是眼睛受了什么辐射才看出了关心?”崖会泉声音和面色一起冷下去,他身上之前环绕的□□味终于淡了,但又像经历了一场速冻,迅速看起来无比冷硬,“我在发自内心的对你感到不满与抵触,而你说我在‘关心’——不好意思,我们有这么熟吗?”
“关心”依稀戳到了崖会泉内心,让他对于未知的那份踯躅陡然飙涨。
他既开始出言不逊后,又到达了口不择言的范畴。
他冷冷对沃修说:“我们之间除了有两次不得已为之的合作,还有你曾单方面妄加判断你该是去当英雄的那个,让我不得不由你代为裁决命运,对我造成了极大困扰之外,还剩下什么?”
沃修还没说话,又是只张了下嘴就被崖会泉截断。
崖将军口不择言起来杀伤力成倍增长,他嘴角尖刻地一弯,慢慢“哦”了一声,又说:“还剩下漫无止境的对立与战事纠纷,剩下长达几十年的互相为敌——那这就更奇怪了,你哪里来的自信,理所当然觉得我要对你关心?”
这回,崖会泉的尖刻好像就终于也刺到了沃修。
“过滤器”在越发难听的话下似乎也渐渐失灵,不是对于什么样的遣词造句都能过滤下去。
沃修彻底闭上了嘴。
而沃修一安静,崖会泉本质上也并不是一个擅长唱独角戏的人,等把自己曾经未完的话都说完——甚至一不小心还说出了额外的东西。
他鼓胀的情绪逐渐回落,忽然发觉自己随后也再没话可说。
并且情绪落下来时,还带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空落感,也没有预想中的卸完情绪负担后的放松。
于是他们谁也不说话,房间里的气氛沉寂下去,两人陷入一阵相顾无言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在壁灯投下的那一点微弱光晕里,是沃修又先开口。
他说:“让我回去,起码也得帮我解开手铐。”
崖会泉有轻微的一顿。
说赶客话的人是他,明嘲暗讽的是他,确认身份后再次见面,劈头盖脸就把对方一顿骂,追了一份时隔快一年半载的债的也是他。
可对方真的要走了,语气平平,没有被他过于激怒的样子……也没有想再和他说什么的样子。
崖会泉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但这种体会,对他来说,就和他刚才莫名其妙生出的退避心一样,它们都是基于未名情感诞生的衍生物。
根源暂且不明,他对衍生出的东西就更难以把控,不知道这种微妙的心悸算不算一种来自直觉的提醒,也不知道,假如这真是一份提醒,那么一个情感观念健全正常的人,会在这种时刻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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