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竟然已被攻破了,有行伍冲进城。
那是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精兵良将!作为少数没发生太大动乱的地方,却月城外军营里的士兵发现,他们根本不认识这次来袭的军队。
这不应该,战乱二十年,军营里多得是兵油子,分辨敌人来自何方,对他们来说,应该轻松得和吃饭睡觉一样。
但他们就是分辨不出这次来攻城的人,是哪边的人马。
敌人都穿着不祥的黑甲,每个人都有一身,敌人都拿着铁做的兵器和木盾滕盾,看上去崭新,这富贵豪气着实叫守城的士兵羡慕,并更加不明白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而且敌人绝对是精良的兵将,无论是进攻还是迂回,都表现出令行禁止的素质。
哪怕投石机砸下的弹丸崩碎在眼前,他们也毫无动容。
守城这边将领还在忙活着挽回债贷损失的事,几乎没有一个当值的在他该在的位置上,两相对比,哪怕有城防做依托,几乎是一个照面,却月城的守军就兵败如山倒。
城门撞开,黑甲士兵冲进城中。
看到这一幕的人尖叫,纷纷躲让黑甲士兵们前进的轨迹。
有大泰朝堂在,江北的战乱要比江南少一些,但也只是少一些。
他们躲让得十分熟练,靠得太近的,甚至自觉蹲下,低头捧出仅剩的两枚铜钱,准备献上,并等待一顿殴打。
可是,没有拳脚降临在他身上。
这个路人颤颤巍巍抬头,一个黑甲士兵在他身边停了停。
路人哪敢和士兵对视,立刻又低下头。
他头顶上传来喝问:
“你是那个巷子的人?”
喝问完,也不等路人回答,黑甲士兵又道:
“算了算了,不管你是住哪个巷子的人,都给老子马上回家去,没有命令不准出来,要是还让老子看在你在街上走,老子直接赏你一军棍!”
路人闻言,竟呆愣住,片刻后悲从中来,颤抖地跪下去。“军爷,军爷!”他连连磕头,“小的也不知道小的住在哪里?小的进城十年,给各个酒楼帮佣,赚头加上借的钱,够和几个没成婚的同乡租一间小院,但这小院到底也不属于小的,就算被赶出来,被赶出来,也不能说,是房东的错,是不是?”
说到一半,这路人已然字字泣血。
“要不您就行行好,干脆一军棍,打死小的吧。”
他凄凄道,闭上眼睛,等待士兵让下不定决心求死的他一个解脱。
黑甲士兵的手落了下来。
他给这只手提得腾空而起,但料想中的剧痛依然没有来临。
“你住哪个巷子?”
黑甲士兵又问了一次,这回总算得到不明所以的路人回答。
路人很快发现,黑甲士兵提着他,离开城门大道,走入小巷中。
小巷沿途,打架的人给士兵喝止,驱赶回家,打劫的人给士兵反打,晕倒在地。
甚至有三个窝在墙角的小孩,最小的还是个婴儿,看起来好像是三姐弟,因为面色苍白,还被黑甲士兵给了半贯钱,要他们等能出门了,去城里大夫那儿瞧瞧。
待走到路人已经住了三年的院子前,一头雾水的路人都搞不清楚,这黑甲士兵是干什么的了。
攻城大军入城后,哪个不是烧杀掳掠,什么时候见过军爷们反给出钱的?
黑甲士兵推开院门,刚好见到两个衙役打扮的汉子,走出正堂屋外。
屋内桌椅床柜皆倒在地上,抽屉拉开,垫在床板上的稻草散落在地。
一个衙役把玩着从床脚虫眼里掏出来的银戒指,连着几枚住客来不及带走的铜板,收到胸口衣服下。
他们抬头看到路人回来,就吼道:
“你回来干什么?都说了,你屋子里的东西要做赔偿,陪给房东。要知道他可没有拿到这一季的房租,让你白住了一个多月呢!”
说完,这两个衙役打扮的人,才看到黑甲士兵。
他们呆愣住,对比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木棍,和对方手里的□□,忍不住咽下上涌的唾沫。
甚至不用黑甲士兵说什么,这两个衙役打扮的人,自觉掏出了他们刚才在这个院子里的所有收获,恭敬捧给黑甲士兵。
“哪些是你的?”
黑甲士兵一把抓过,对衙役说滚吧,然后又问路人。
路人哪敢拿,黑甲士兵却给他强塞进手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
浑浑噩噩走进自己居住了三年的屋子里,路人依然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他没看到,黑甲士兵笑了笑,在阳光下化为一团黑烟,奔向另一个传出哭声的地方。
***
城里的混乱,被强行抚平了。
在攻城士兵的暴力下,所有人全部强行关回家中,或者说关回之前住的地方。
还执意要赶走人的家伙们,都被狠狠揍了一顿,或者关进了牢房里。
至于城中原本的官员,猝不及防的他们,也同样下狱。
着急查看这些士兵来自何方的卓远,见到这一幕,哪还不明白。
这些黑甲士兵是国殇义士!可以说也是九歌中的一员,乃过去牺牲的有勇有谋英魂,若同意在东大封值守一百年,就能经过巫祝之手,化为国殇义士,国殇神将。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所形容的正是他们。
三岛十洲竟然将这些只需要看守东大封的神将,拿了出来!
也就是说,现在东大封防守空虚,可以动一动……
水灾若能和天灾联手,便是九歌齐出,怕也会差一筹。
这个念头冒出,分明是件好事,卓远不知为什么,好像昨日大司命撕裂画影的咒术,依然残留在他身上般,突然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 ①《博雅》by三国·魏,张揖
第68章 肆日(三)
三岛十洲向东。
归墟。
无论是东海,南海,汇聚江河溪流,所有水都会回归此处。
北方风雨冰雪不断,海上却是个好天气。虽然太阳违背常理地升起,并放出如夏日般的灼热光芒,让风和水温有些絮乱,但归墟前方风浪不大,没有起雾,些许云气又遮挡了阳光的高炙。
际目开阔,海天之际有不明显但很清晰的澄澈分界。
一切都是透明的,看起来好像是如此。
但哪怕海水再清澈,阳光最多涉及海面之下不到两百丈的位置。再下探,只有漆黑,漆黑到不见边际的深海。
归墟是黑暗中的黑暗,因为它乃是一处无底的深渊。
此处用“无底”,非是出于夸张,而是若以此片天地作为尺度,说东海归墟无底并无不可。
它的深,乃是一种言语难以描述的深,甚至冥域都被其贯通,但仍没到尽头。
没有谁的眼睛能在这里视物,催生的妖魔不行,偶尔会出现的、有拥有那双眼睛的李家人也不行。唯有一者可以明晰此地种种,那就是作为汪洋,作为江河溪流,作为水本身的灾难,又或者说君王。
他悬浮其间,动作缓慢。
冥域里那条鼎鼎大名的冥河,归处也在这里。
记忆归属身躯,死后尘土掩埋,刻画山河形状,情感归属魂灵,在冥河中清洗,如从泥沙中捡出黄金。
它们变幻着颜色,既是冥域中没有光照也会散发烛火般的光,幽幽漂流在冥河之上。
越往后,冥河中的魂灵就几乎让大司命座下的使者取走,但一生感情所点燃的烛光,却是成千上万汇聚一道,将冥河点亮成光河,几乎与夜空中的星河对照。
它们最后没入归墟中,就像是有谁张开大口,一下子将它们吞下般,倏然熄灭了。
如此轻易,根本没有照明这黑暗分毫。
唯有一者,能感受到它们作用。
水灾沉浮在无数感情中,狂暴的力量无奈与它们融合在一起。
笑声,哭声,眼泪,血液,互相冲突的感情又和水流对撞,像是一把钢做的梳子,又像是防堤、水渠,硬生生抗住冲击,引导水流变得分明且柔和。
虽然这柔和,依然能化为滔天巨浪,掀翻大船,摧毁岸边渔村海港。但相比于水灾力量完全爆发,如此损失已能够接受。
上一篇:过分可爱的喵崽爆红星际
下一篇:混入龙族当团宠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