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绛离开了。秦星站在他身后,小声道:“哥们儿……”
男艺人:?
秦星:“你是不是……尿了?”
“天啊。他刚才那个眼神真吓人。”
摄像头拍不到薄绛方才的正脸,二楼上的一名专家倒是因为角度问题将其一览无余了。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我看着都是一身冷汗。”
另一名专家坐在钟老身边,看着薄绛在展厅中游走。
薄绛判定正品与否的速度和易晚一样快。在途经几样物件时,他甚至只是匆匆地瞥了几眼,便下了结论。那名专家道:“这些好像都是周朝流传下来的物件啊,他的速度真快。对了。”
他询问一个工作人员道:“方才这个叫薄绛的小哥是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去了周朝的展厅。”负责薄绛的工作人员说,“他只在那里看过。”
“周朝的展厅,哦……不过我记得,那个展厅不是很小么?绿风收集到的周朝相关的东西也不多。”那名专家纳罕道,“他是如何在那里站了这么久?”
工作人员想了想,道:“他好像在一直在看一幅画。”
“什么画?”
“踏平了周朝的……北国皇帝的画像。”
“真奇怪。”那名专家嘀咕了一声,又看向钟老,“钟老,您对薄绛很感兴趣?我想起来了,你们那个历史剧的剧组最近是不是在招人?”
钟老:……
“北国皇帝的画像?”另一边的副馆长有些懵逼,“我们博物馆里有这样的展品吗?”
……
蓝桦蜷缩在角落里,牙齿咬着手指。他肩膀一耸一耸,情不自禁地发出笑声。
他像是个疯子,又像是个恶作剧成功的小丑。浓郁的芳香传来,他抬头,闻见玫瑰的香气。
林梦站在远处,皱着眉看他。
“你才回来?”他说。
“我前夫买了两车玫瑰花,车把博物馆门口堵住了,不得以去处理了一下,顺便把他带来的礼物分给了其他工作人员。”她叹了口气道,“真麻烦,明天又得上头条了吧?”
蓝桦停下在啃的手背,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旋即,他咧开嘴角笑了:“挺好的,这样这场综艺的最大关注点、和最大受益者都是你了。”
“蓝桦,别整天做出受害者的模样。”林梦走向他,表情却温柔,“你想要上头条、上热搜,根本不用你自己费劲。你的好哥哥自然会为你安排好这一切——就连所有文物的真假答案他都派人弄给你了。你又在墙脚这里发什么疯?”
蓝桦目不转睛地,定定地盯着她。这种眼神足以让每个人心底里发毛。
林梦也不例外。
她掩着唇,努力克制自己的颤抖,干笑了两声:“别以为你可以做什么,蓝桦。顾总……”
“我知道,他是你千挑万选的‘前夫’嘛。”
蓝桦忽然从墙角处站了起来。在暴露在摄像头中时,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文质彬彬,像个干干净净的优雅小王子。林梦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变化,心想蓝桦真是个疯子。
下次她可得告诉蓝总,无论怎样,她都不会再和蓝桦一起出节目了——方才表情失控、露出震惊神情时,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主角气运的流逝。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她想,就像是小时候在少年宫里时那样。
平平无奇,只是不受人关注的过路人。
她随着蓝桦,和他一起进入特殊展厅。路上她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我不管你是犯了什么瘾,都别在我面前发疯可以吗?我实在是……”
“我没有发疯。”蓝桦说。
然后林梦便看见蓝桦眉眼弯弯,似乎心情正好。他笑道:“我没有发疯,而是……”
做了一个有趣的尝试。
距离展厅还有一层楼。他期待着看见薄绛,不期待看见易晚。
……
人群中传来喧闹,有人在议论顾总为林梦再次做出的壮举。秦星听得牙酸,又想到自己和林梦同期出道、至今却都是孑然一身的姐姐,觉得更加牙酸了。
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领到了顾总送来的小礼物。节目现场一时间都在惊叹顾总追妻火葬场的力度之大、火力之猛。即使故事的主角还没回来,主持人已经拿着话筒,尽职尽责地在节目面前临时做起了脱口秀、说起了这两人之间先婚后爱追妻火葬场的美好恋爱经历。
“还挺有意思的。”一名专家道。
“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恋爱都能打断节目录制了……”另一名专家不爽道。
唯有钟老一动不动,目光仍旧跟着薄绛。
就好像薄绛抵达之后,易晚便变成了纯粹的陪衬。
“我想起来了,周朝的亡国太子好像就叫薄明绛?薄绛,薄明绛……还挺巧的。薄明绛没有留下来画像,不过他的身形气质倒是和史书里记载的有些相似。”坐在他身边的专家道,“老钟,你要是给你那部历史剧找演员,这个薄绛说不定是个不错的人选啊?”
“而且你看,他居然也很擅长文物鉴赏,我在网上搜了搜他,这小伙子还是个历史系毕业的天才学霸——这可真有意思。他们那个叫艾瑞斯飞舞的……什么男团,出来两个人,一个薄绛,一个易晚,好像还都是学霸哈?”
在缠绕的声音中,唯有薄绛遗世独立。
恨。
恨。
恨。
薄绛漠然地想。
画纸白色泛黄,放在薄绛的眼中,却是摇晃的血红。他看见山川破碎,看见所有的烈火与哀嚎都被隔绝在了几百年前,看见北国皇帝高高在上、居高临下俯视他的眼神。
也看见玻璃里自己的影子孤独流离,是一整个时代的逃兵。
他来到这里,于是所有曾属于他的悲伤与绝望都仿佛被隔绝到了另一个时代里。他与那个时代隔着墙,于是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与悲伤与绝望同时被隔绝的,还有理解。
留下的只有孤独。
薄绛忽然又开始憎恶这个时代。
这无聊的时代,无聊的游戏,人们把古物摆在这里肆意评判,随着节目的节奏与要求舞动。这一切实在是无聊至极。
他随手将纸片扔进眼前的纸箱里。走到了另一边。薄绛忽然觉得难以忍耐,并不想再配合他们玩这种无聊、幼稚、又粗陋的游戏。
那一刻薄绛突然很想池寄夏。
他的三爷爷。
为什么池寄夏可以放下?池寄夏为什么能这么轻松地融入这个时代?是了,三爷爷在离开时尚未国破家亡。他安然地溘然长逝,醒来后即使看见周朝已灭,也不过把它当做是正常的朝代更替。可他呢?
他是一个死在城楼之上的,看着滔滔大势倾颓而无能为力,不愿成为阶下囚、只能自刎殉国以回报自己的罪责的……
却又在醒来之后流亡到了另一个时代的。
苟且偷生的逃兵。
来配合他们这些无聊浅薄的把戏。
他还剩最后十个文物,薄绛想。
可他懒得动弹。
他冷淡地站在这里,几乎想不起自己原来的模样。像是把过去的自己完全丢掉了。
“……不太行。”那名专家听见钟老的声音。
“什么不太行?”专家问。
“他和亡国太子的形象不太像。”钟老摇摇头,有些惋惜地道,“不知为何,我的第一印象,第一反应都觉得他会很合适的。可仔细看下来,却觉得又没有那么合适。”
“为什么?”
“史书上记载的亡国太子应该是一个非常温和、非常优雅的人。他从小秉承礼法与最好的教育,将国家放在心上。而薄绛……”钟老微微地叹了口气道,“他身上的气质太冷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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