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微弯,好像盛着一腔热忱,满怀真心,和一点狡黠。这是他从未露出的表情,李团结被轻而易举的说服了。
这个人类,好像已经对他泥足深陷了。
祁景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场景扭曲了,他好像被放在洗衣机滚筒里转了一圈,终于到了头。
再睁开眼,周围的气温变得有点低,景色还是很美,似乎到了山顶,林间的小溪流拍击着卵石,几处还结了层薄冰,分外凉爽。
地势呈盆地壮,中间一汪蓝宝石般的湖,绕湖一圈都是叫不出名来的,直耸天际的高大树木,树冠蓬勃如裙摆,枝蔓入水,郁郁葱葱,看不清上面的情形。
吴翎道:“我住在这里这么多年,竟然没来过这里。”
他肩上落着一只小雀,他逗着似的啾啾鸣叫了几声,鸟儿就扑棱棱飞了,吴翎摇头:“他们都不说金鸾在哪里,不知是害怕,还是不知道。”
白锦瑟沉思:“金鸾鸟是瑞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时才会出现,现在显然不是这个时候。”
齐流木和李团结说了今天不让他来,鸟兽畏惧他的妖气,就不会出来了。
他想了想,掏出一张符来,在湿润的泥土里埋了,又用树枝蘸着朱砂在外面化了一圈,原来是符中符,阵中阵。
一点微光透出,随后光芒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人形,白锦瑟惊道:“你做了什么?这是……召唤?”
齐流木道:“我近来看了一本古籍,里面有召唤土地神的记载。”
他说的这般轻巧,好像谁都可以做到,但两人都知道,将一个残破的阵法还原出来是多难的事,不亚于凭空造一个。
光芒淡去,露出柔顺的长发,皎白的脸颊,还有花瓣般嫩红的唇。这是一个女人,一个穿着浑身由花瓣做成的衣服,仙子一般的女人。
白锦瑟轻声道:“她是谁?”
女人道:“吾名花姑。”
原来是花妖。
齐流木把同志两个字吞了回去:“……你好,请问你见过金鸾鸟吗?”
花姑迟疑了下:“我见过。但我不能告诉你。金鸾是瑞兽,护佑一方山林平安,我不能出卖他们。”
白锦瑟道:“你既已开了灵智,就应该知道四凶已经重回人间,如果不阻止他们,不仅人类,小妖也无法幸免于难。我们不会伤害金鸾,但只有找到它,我们才能走下一步。”
花姑半晌无言。
她神色挣扎,看了看齐流木,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你能召唤出我,就一定不是恶人。”
“其实大凶之兆早已降临。就在前些日子,梼杌找到了这里,他……”她深吸了口气,颤抖道,“他杀了金鸾族的首领,取走了它颌下明珠。”
吴翎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金鸾之所以避世,就因为它浑身是宝,其中以颌下明珠最为珍贵,据说有回天之力。
梼杌要取明珠,金鸾一族全力反抗,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
齐流木道:“现在这金鸾首领在哪里?”
花姑指了指明镜似的湖面:“金鸾死后,都要葬入湖中。”
她叹了口气:“梼杌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他一定会去而复返,取走所有明珠……到现在,你们还能做什么呢。”
齐流木思考片刻,冲她深深一拱手:“多谢。”
花姑摇了摇头,化作花瓣消失在空中,地上的符纸碎也成了灰烬。
祁景猛的一阵眩晕,他睁开眼,又被卷入了另一个场景中。
……有点奇怪。这次的梦格外长,好像不会结束一样。
一盏煤油灯下,齐流木在一心一意的画着符。黄纸散落在榻榻米一般的地上,矮桌白玉瓶,红梅斜出,铺开的墨和握笔露出的清削手腕,一切都分外雅致。
这是又回到了吴翎的庄上。
运笔如流水,只差最后的收尾,齐流木目不转睛,鼻尖都渗出点汗珠,为了这张符,他足足描了两个小时。
忽然,后颈传来一丝搔痒,他笔一抖,气运凝滞,后继无力,最后一笔勾得歪歪扭扭,整张符都作废了。
静默半晌,他将笔放回了笔枕上。
回过头,昏暗灯光下,李团结半躺在他身后,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颈后,背上不紧不慢的画着符。
见齐流木看他,便笑了:“呀,你怎么不继续画了?”
齐流木将黄纸揉作一团:“画废了。”
李团结挑眉:“那你继续。”
齐流木深吸了口气,还是没说什么,再提笔的时候,那根手指还在背后不轻不重的撩拨。
他放下笔:“我静不下心。”
李团结笑了:“我还以为你心有菩提明镜,坚若蒲草磐石,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齐流木不说话了,背对着煤油灯,他的背影显得笔挺而单薄。
李团结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忽然直起身来道:“这样好了,我教你来画。”
齐流木摇头:“你画的符大多剑走偏锋,这张我只求稳。”
“那就依你。”
齐流木半信半疑,但李团结已经将笔蘸好了朱砂,塞进了他手中。
齐流木道:“不是你教我画吗?”
李团结一笑,将他的手握入掌中,执起笔来:“当然。”
他们的身体贴的极近,李团结几乎将他拥入怀中,手指相握,脊背和胸膛若即若离,让人发抖的暖热。
但两人都没有发抖。李团结执着他的手,稳中有准,挥洒自如,画下的线条流畅漂亮,比齐流木自己画还快上许多。
画符不仅要手上功夫,还要吐纳自如,呼吸和着笔画,全神贯注,气韵一脉,才能一气呵成。
他们都没有说话,默契却好像刻在了骨子里。
半边画完,齐流木仔细看了一会:“是我错了。这样画不仅笔势不断,还更加节省时间。”
“但,这里若是这样画的话……”
“哪样?”
齐流木没有说话,笔又动了起来,只是这次是由他来控制了。李团结本不必继续握着他的手,但两人好像都忘了这事,谁也没提。
朱砂透纸,墨迹淋漓,几笔改动,符中又融入了新的阵法,所用空间却不变。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却透出满纸灵气逼人。
李团结垂着眼,他的脸蹭着齐流木泛红的耳边。最后一下勾挑收尾,他淡淡道:“我活了千百年,见过数以万计的人,能入眼者寥寥无几。”
他好像故意贴近了,低低的声音伴随着震颤的胸膛:“……你算一个。”
不知谁的手一颤,笔掉在了桌面,深深的墨点晕开,他们的手仍旧握着,手指交缠,手心炙热。
齐流木躲闪一般扭过了头,突兀道:“……明天,我想要你去保护金鸾一族。梼杌可能会来。”
李团结嗤笑了一声:“怎么,真把我当成你的式神了?”
“求……”
扑通一声。齐流木倒在了地板上,李团结撑在他上方,灯光连带着他脸上的表情一起,晦暗不明,却不像在生气。
“这话我已经听腻了。”
他问:“你就没有其他求我的法子了吗?”
齐流木白净的脸颊上沾着被煤油灯熏出来的黑,看不清透没透出些红。他看天看地看左看右,又闭了闭眼睛。
李团结好像不耐烦,声音却很轻缓,一只鸟雀也惊动不了。
“……别装死。”
齐流木睁开眼睛,嘴唇颤了颤——
忽然,铛的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在震动,嗡嗡声不绝于耳,沉浸在这种氛围里的祁景心脏差点没跳出来,虽然他早就没眼看了。
齐流木猛地直起身来:“有人撞钟?”
李团结差点被他撞脑袋上,满面阴沉的站了起来。
齐流木拉开了门,这是偏向于和式设计的房屋,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口钟,每日都有人敲钟报时,但绝对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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