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好像按下了暂停键,穷奇的动作停住了。
充血的金色瞳孔缓缓移向智叟,低沉的兽吼滚滚涌出:“老头,你说什么?”
智叟拄着拐杖,狼狈的站在尘土飞扬,血雨腥风的战场上。
他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我……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李团结充耳不闻,一步步走来:“你刚才说,我还能再见到他?”
“你先听我说……”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了他的头上,两只探照灯般的眼睛冷酷的盯着他,饶是智叟,两腿也有点打颤:“我先要和你确认一件事。傈西族有件圣物,叫七星披肩。传说中,七星披肩有偷天换日之能。齐流木曾和我提过,他获赠过一件。现在,那披肩在哪里?”
第321章 第三百二十一夜 偷天换日
他话音刚落,就被那双兽瞳唬了一跳。
那双眼中好像燃着一把铺天盖地的大火,他的话不仅没有泼水解困,反而添柴加薪。那疯狂不但没有褪去丝毫,反而愈演愈烈。
“披肩……”李团结眯起眼睛,“已经过了这么久,我如何知道?”
智叟道:“你务必要想起来。七星披肩本就是个宝物,傈西族人亲手所赠的更是万中无一。那偷天换日,斗转星移的传说不是胡诌的。如果你们任何一人抱有强烈的留在那一刻的愿望,七星披肩可能会贮藏起一段时光。”
瞿清白有些傻眼:“可……那不过是一条毯子,怎么会这么神?”
智叟摇头:“小孩子家懂什么。东巴鲁饶中记载,傈西族有三件圣物:摩罗、七星披肩和窥天镜。这每一种圣物都蕴含着无穷的神力,后人出于敬畏和憧憬,自己做了许多相似的仿制物,真品也许就混迹其中。”
李团结盯了他半晌,开口道:“所有人,把七星披肩都交出来。”
他发话了,谁敢说个不字?不一会,空地上就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七星披肩,远看去像一幅巨大的图画,日月星辰顺着精美的针织纹起伏升腾,看久了竟有种眩晕感。
智叟从披肩图的这头走到那头,摇了摇头:“这么多披肩,我也看不出有没有真迹了。”
瞿清白忍不住道:“那你为何如此肯定真正的七星披肩就在这里?”
智叟理所当然的说:“我敢说披肩就在其中,因为我相信命运还会留给人类一条活路。如果七星披肩真没了,我们就等死吧。”
瞿清白:“……”
原来你也是瞎猜的啊!
周伊道:“不如让人们说说七星披肩的来历,如果是传家之宝,就更可能是真迹。”
“有道理!”
在他们的组织下,人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自己家披肩的故事:
“我的披肩是我太奶奶的奶奶的奶奶传来下的,是我们家最值钱的东西……”
“这是我阿娘的陪嫁,你看这个精细的做工,听说当时绣娘们花了几天几夜才绣出来……”
“我家的没什么好说的,在柜里里都快发霉了,要不是这次岩浆洪水,谁想得起它来!”
李团结没什么表情,但黑沉沉的脸色昭示着他不断下降的耐心值。
他简直把“再找不到我就要杀人了”几个字写在了脑门上。人们被他恐怖的气场震慑,声音越来越小,离得近的两腿直抖。
周伊轻咳一声:“要不,你还是再去看看披肩吧,或许能认出来呢?”
李团结看了她一眼,走了。
人们这才松了口气,继续讲起披肩的来历来。
李团结走到密密麻麻一篇的七星图前,放眼望去,仿佛陷入了一片星河璀璨之中。一摸一样的图案和纹饰,不论他怎么想,都无法辨认出六十年前被苏力青和艾朵赠送的真品。
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我也许认得出。”
在他的重压之下,祁景居然仍然能发声,可见其魂魄之坚韧。
李团结不愿废话:“你的条件?”
“我要你放过江隐,放过我的朋友,放过所有傈西族人。”
他嗤笑道:“这有何难?”
祁景强调:“即使你找到了齐流木,也要遵守这个诺言。你俩要吵要骂,喊打喊杀,都自己找犄角旮旯闹去,不要出来祸害别人。”
李团结:“……好。”
祁景舒了口气:“左数第二排第七个,你拿过来。”
李团结拿起来,一条平平无奇的毯子,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你确定是这条?”
祁景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没错。”
其实他心里并没有底,不过是因为梦到苏力青和艾朵婚礼的那天晚上,在他醒来之后,这条披肩就像从梦中掉出来一样落在了他的膝上。
这是阿诗玛大娘家的毯子。明明没人给他盖过,这条毯子却凭空出现在面前,他不由得抱有一丝希望,也许,冥冥中有什么在暗示着他——
这就是六十年前的那条七星披肩。
人们都围了过来,好奇的看着这条传说中的圣物。
“都说七星披肩能偷天换日,怎么个偷法啊?”有人悄声道,“难道我们头顶上的这片天,能变成六十年前的样子吗?”
“我们会回到过去吗?”
“回去的话,我现在的家当怎么办?”
“别说回到过去了,我们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
智叟清了清嗓子:“这七星披肩是不是真的,一试便知。但在这之前,如果能回去,要确定谁能回去。”
李团结自不必说。
他一指江隐:“他也一起。”
江隐看着他:“你担心自己被永远留在里面?”
李团结笑了:“不好吗?如果出了什么岔子,你和你姘头也算生同寝死同、穴了。”
他似乎是放松了一些,祁景有了些气力:“什么姘头,难不难听?那是我老婆。”
李团结嗤笑:“你敢在他面前再说一次?”
祁景狡黠道:“你敢放我出来,我就敢说。”
“让我猜猜,放你出来的第一件事,是不是自杀?”
祁景顿了顿:“你大可以放心,我永远不会那么做。即使那么做也许能阻止你,但我惜命的很。现在,还远未到绝境。”他的声音压低,带着股痛和狠,好像风雨欲来前的宣告,“你杀了江隐十三次,让我的手上沾满了他的血,我亲眼看着他在我面前断气,这笔帐,我一定会和你算。”
他们吵的功夫,瞿清白问:“我能不能也一起去?”
智叟说:“不行。要回到过去,越少人越好。你们要知道,时空倒行之事,甚至比摩罗重聚魂魄还艰难和凶险许多。重聚魂魄只不过是动了一个人的命数,时空倒行却有可能改变整个历史的轨迹。”
江隐道:“我们这次去,不就是为了改变历史吗?”他脸色还因为失血过多有些苍白,但已经能在吴敖的搀扶下站起来了,“如果齐流木确实留在了六十年前的时光里,我们要把他带回来,不是吗?”
智叟道:“你们此去,要弄明白两件事。第一,齐流木结局如何,如果他活着,去了哪里,如果他死了,是因为什么。第二……”他叹了口气,“我希望第二点不会发生。但是如果齐流木确实死了,你们要弄清楚,怎样才能改写历史。”
“作为生活在六十年后的人,你们是完全和过去的时空割裂的异类,一旦进入,要小心翼翼,慎之又慎。你们不应该出现在任何一个故事节点,不应该参与到任何一段对话中,不应该被任何人所看见。一旦你们参与到了‘过去’中,轻则再也不能回来,重则过去和现在都会因此分崩离析。此举实为逆天改命,为天理所不容,所以要避开天道的视线,避开所有与时空规则所矛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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