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暴涨的阴气已经在冲击着逄风的五脏六腑,痛,但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能继续忍下去,但南离在他身畔,便没有什么忍下去的必要了。他们该做的不该做的早就做了,逄风也没什么抗拒了。
他环住了南离,任他将自己抱起,轻柔地置在床榻上,玉色床帏无声落下了,遮住了交叠的两个人影。
急促的喘息中,南离吻着他扬起的脖颈,逄风忽而喘息着问:“我们以前……是不是也在这……”
南离的眸光黯了下来。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轻柔地吻着身下的人。阴气被压制下去了,逄风也脱力地伏在他身上。
过了许久,他稍稍平复了喘息:“好像……能走了。”
南离便去捉他的脚腕,先前的翻云覆雨中,逄风的脚面在极乐中绷直了……也能动了。可他许久不行走,贸然迈步却不是很容易的事。
他说:“不要着急,我搀着你试试。”
南离便搂着他的腰,搀着他的胳膊,逄风试着迈出一步,却踉跄地险些摔出去,幸好南离搀扶着他,才没跌倒。
南离安抚道:“没事,慢慢来。”
他像是在教幼儿走路一般,耐心地搀着逄风,引着他一步步走着。只从寝殿走到正殿,便花了接近半个时辰。
南离见他额上布满冷汗,便不由分说抱起他:“今日就到这好了,不能急于一时,你不是想看月亮么?”
逄风点了点头。
南离先是用绢布擦尽了他的汗,才为他披上大氅,抱到庭院中。他坐在石桌前的滚圆的石凳上,逄风就坐在他腿上。南离将他环在怀中,望向头顶的月亮。
他其实心中是有些惶恐的。
南离既希望逄风恢复记忆,又不希望他恢复记忆。他与逄风从未在没有半点隐瞒的情况下相处过。如果逄风想起来了,他反而会不知如何面对他。
但这不是最大的问题。
他知晓恢复记忆之后的逄风,是不可能同他去租船开铺子的。他有太多事要忧虑了。左相虽然销声匿迹,但威胁尚在……就算修为不复,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如果他袖手旁观,他就不是剑修了。
可狼是自私的。
他不想让逄风再去为别人流血了,他还记得遍体鳞伤的逄风拖着剑踏着血泊出城,那些修士却在想着怎么除掉他。南离只想让他待在自己怀中,哪也不去。
二十年来,那些对逄风冷眼相关的修士,皆已经被他用见不得人的法子除掉了。南离曾经很憎恶这些修士几句话便能除掉一个宗门的杀人不见血。他更倾向于用武力打上门,而如今,他却做了同样的事情。可为了逄风的安危,他愿意做一切。
他的温情脉脉从来只是逄风的。
冷似弯钩的弦月不知何时悬于夜空,冷清的银色光华洒在白雪上,月的周身浮着淡蓝的雾气,两颗星在其旁此起彼伏地闪烁,与之相伴。
逄风抬起脸,望着银白的月亮。
他的眼中依然是无神的,而南离却觉察出他周身的气质忽而变了,变得凛然而神异。他害怕起来,紧紧抱住了怀中的人。
逄风曾与他讲过嫦娥奔月,狼的直觉忽然予他一种极为恐怖的预感:怀中的人若是不抱紧,也会越来越轻,直至飘向月亮。
云长老先前的话还在耳畔,南离怕极了逄风原是什么偶落凡尘的游仙,因怜他驻留,渡了劫便会离开他……他绝不会放手。
而那令人心慌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便消失了。逄风转过脸,无奈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们神魂紧密连接着,逄风也能隐隐感知到南离此刻的想法。月的清辉映在他侧脸,让那轮廓更加柔和。南离盯了一会,狠狠吻了上去。他说:“我总觉得你是神仙,一甩广袖就从我怀中飞走。”
逄风揶揄:“可我连走路都不稳当。”
南离见他一如往常,心便落回肚子中去:“有些冷了,你还要继续看么?”
逄风温声:“再陪我一会。”
于是南离也就不再言语,沉默地与他一同赏着月亮。他觉得逄风与月亮很像,却不知是逄风像月亮,还是月亮像逄风。
得到承诺后,南离便稍稍安下心来,怀里的逄风的重量虽然很轻,却依然是温热的,怎能离开他?他们会永生永世相伴的。
可逄风终归是瞒了他。
月凝出的光华是沁凉的,却不会令他感到冷。南离有所不知,上古时期,月亮也被称作太阴星,与他的魂魄同出一源。
他提出观月,也是为了快些恢复。月光稳定了他的魂魄,也让逄风感知到了些本来不应得知的东西。
而沐浴在月华中,逄风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是少年的声音,天真无邪中却带着残忍。那人苦恼道:“真是麻烦,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回来呢?”
第152章 筷子
月亮依然静静照着郁木境中流淌的河溪。水里也有一轮弯月,只不过被风吹皱了眉目。
环着怀中的人,南离望着望着,忽然生出了一个极为大逆不道的想法:如果有一日,逄风要回到月亮中去,他就会化身为狼,将月亮一口吞下去。
就算逄风是游仙,也与他有了夫妻之实。南离不会让任何一人夺走他,仙神也一样。
先前刚找见逄风,与他和陌生人无二时,南离尚能忍痛做出放手的决定。可如今刚与他交颈过的逄风依偎在怀中,大氅下尽是欢愉留下的爱痕,他离不开他的阳气。南离骤然意识到:他永远不可能对逄风放手。
他对怀中的人轻声道:“宝贝,我们明天就走好不好?铺子已经盘下来了,船也买好了。”
南离畅想着:“铺子不大,三层的小楼,牌匾还没挂,等你题字。门脸前栽了棵桂树,也系了护花铃,不必担心雀儿啄花骨朵。六角柜台是檀木打的,细胎瓷瓶是葡萄纹的,盛茶的罐子我买了好几种,等回头你去选。”
“一楼招待客人,二楼和三楼都是你的,书房又大又敞亮,想看什么书都有,笔墨纸砚也备得齐全。博古架还没填满,有空去古董铺子拣些新奇玩意。冬天烧地龙,夏天有冰窖,出了门就是江水。到时候我们开一天,歇三天。”
他一下下抚摸着逄风的墨发:“船也买好了,舱中五脏俱全,请人用阵法加固过,无论风浪多大都不会颠簸,你若是愿意,以船为家也好。到时候我掌舵,卖货和记账都要劳你教我。若是雪封了江,我们就南下,去暖和的地方再置办间铺子。 ”
这是他为逄风准备的生辰惊喜。
这间铺子早就盘下来了,这些日子南离一直偷偷在外搜集各种稀罕物件,一点一滴装饰着他们的爱巢。他想告诉逄风,他可以尽情选择他喜好的物件,不必担心这些被夺走了。
铺子装潢素净,却不失风雅,至于船,他是按幻境中的模样打造的,想来他会喜爱。
曾经的狼因无法为爱人提供舒适的巢穴和可口的食物而心魔发作,而如今逄风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他了。
南离又亲了亲他:“屋中的东西,我准备了马车,我们明天就走。”
后半夜,月亮隐于云雾之中,不见踪影。南离怕他冷,没有带他回小屋,而是搂着逄风,在寝殿中入睡了。
怀里的重量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翌日,南离搀着逄风,在屋中行走。逄风如今能走几步了,只是腿尚未完全恢复,也仅仅能走出一小段,多数时候,还得靠他抱着。
但他的恢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南离也知不能着急,只是搀着他走了一小会,便放他回了小木车,又为他揉酸痛的腿。
临行之前,逄风将一些浅显的话本书籍分给了村中的孩子们,田地也交由他人照料。他交代这些事时,南离的手始终搭在他的腰上。旁人一看便一目了然。村中心悦于他的那几人见了,更是如遭雷劈。更有人舍不得他:“先生,你真的要走啊……”
南离望着这依依惜别之景,心里却涌现出一股隐秘阴暗的快意:他终于是自己的了,再没有人会分走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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