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留下的协议里表示,他所有遗产的合法继承人的DNA,应该与他在协议里留下的DNA一致。
也即,林宴迟只要找一个合适的律师,再在公证机构的公证下给自己做一次DNA检测,就有资格继承这份遗产。
拿到这份遗产的时候,林宴迟的心情十分复杂。
孟景浩是他的偶像,也是他的阴影、对手、仇人,还是一道他曾以为不可逾越的鸿沟……甚至也是他的父母。
有了孟景浩,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来自何处。
与此同时孟景浩也像是这世上的另一个他,一个他必须要打败的、走出另一条路来的自己。
——如果18岁那年,孟景浩没有进入N1区军方,他最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林宴迟暂时想不到。
顺利取到钱后,林宴迟给自己置办了一个带跃层的公寓,再找了搬家公司把自己的行李搬过去。
他的行李其实并不多,只因大多衣物都随着那场爆炸而损毁了。
这一次,他是从他和贺寒生之前住的那栋山间别墅搬走的。
这段时间他暂时回到了这里居住。
这栋别墅的第三层整个重新修葺了,不仅如此,连一层二层,还有所有的庭院,都进行了彻底的重新装修。
这给了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恍惚感。
说起来,他暂时选择住在这里,也只是权宜之计,那会儿他没有时间为自己找落脚点。
现在容还的手术完成,赫艳也已康复,也就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
得知林宴迟搬了家,下班后的贺寒生立刻赶了过去。
不过大概他现在也懂得克制了,并没有强行要求林宴迟回去,只是在去到他新家之后,对他的装修设计提出了诸多意见。
他挑剔得很,像是哪里都不满意——
“你这电路是怎么装的?有安全隐患!”
“浴缸太小了,怎么按摩功能都没有?”
“干嘛装这么多智能功能?容易被人监视!”
对于这种话,林宴迟就当没听见。“行了,又不是你住。”
贺寒生问他:“我不能住?”
林宴迟:“?”
贺寒生指向堆在客厅里还没来得及归置的设备。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搞什么。这些核心设备还是我当时为你保下的!”
林宴迟心说那倒也是。
——他即将被警署的人逮捕的那晚,是贺寒生顶住了压力,这才不至让姜恨和蒋源的大脑切片以及相关数据被警署没收。
“你试图让他们两个以另一种方式‘活’过来,对么?”贺寒生问。
林宴迟点头。
贺寒生便道:“他们都能住,我凭什么不能?你这里房间也挺多。”
林宴迟:“……”
贺寒生板起脸。“我偶尔过来而已。有这么为难?白养你这么大了!”
林宴迟最终妥协了。“行吧。不过我管不了你。你的床单被套,吃什么喝什么,你自己处理。接下来我会非常很忙,估计会一直待在工作间。你不要贸然进去打扰我。”
贺寒生皱着眉叮嘱他。“你也要记得锻炼。我弄点健身器材过来……我不是非要跟你住。我是怕你熬夜猝死。”
对于这个话题,林宴迟没有继续,他默默拿起手机,给贺寒生发过去了一张清单。
贺寒生收到清单,越看越脸黑。“这是什么?”
“是你之前给我投资的明细。这些钱,我会还给你。”
“没让你还。”
“可是——”
“闭嘴!”
林宴迟懒得跟他争,戴上耳机去搬设备了。
“我要去工作了。你随意。”
如此又过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林宴迟几乎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甚至没怎么离开过工作间。
贺寒生确实也忙,偶尔来这里住两天,无非是为了确认林宴迟还活着。当然,他也会顺便找人来打扫卫生,并让人做好足够的饭菜带过来放进冰箱冷冻,这样一来,林宴迟想吃饭的时候用微波炉稍微加热一下,就可以直接食用。
贺寒生之所以让人做了饭菜再送来,并且频次还不能太高,主要是因为林宴迟不想被打扰。
上次贺寒生找阿姨上门做饭,没提前给林宴迟说,打扰到了他的思路,林宴迟发了好大的火,把他和阿姨一起骂了。
贺寒生好说歹说,最后以砸设备毁坏那些大脑切片为威胁,林宴迟这才勉强同意让阿姨定期上门,并且勉强同意戴上一个能检测他呼吸与心跳的腕表。
贺寒生这么做也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
林宴迟戴上表,呼吸心跳一旦出现问题,会自动拨打急救电话,贺寒生也能及时收到消息通知。
贺寒生觉得林宴迟恐怕是患上了焦虑症,甚至是抑郁症。
那个孟景浩当年不就疯了么?正常人能干出他那种事?
林宴迟跟他的基因一样,搞不好也容易犯疯病。
偏偏他还没法和林宴迟争。
一旦提起这个话题,林宴迟就会冷冷看着他。“你比我更懂脑科学?我说我没事,就是没事。不要打扰我工作。”
林宴迟现在是一点都不好相处。
无奈之下贺寒生甚至想过找容还谈谈。
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至少林宴迟看上去还算情绪稳定,怎么被容还拐跑后就变成这样了?
再者,自己从前确实是喜欢林宴迟而不自知,也确实在感情上辜负了他、让他伤心了,但在其他生活方面,自己也算是把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贺寒生实在气不过,不想看自己从小精心照顾养育着的林宴迟这么被欺负,于是想找容还质问。
可就连贺寒生也联系不上容还。这件事也就这么搁置下来。
三个月后的这一日。
贺寒生开完会,抽出空来看望林宴迟。
进门后,他喊了几声“宴宴”,并没有人应声。
于是他放下买来的水果咖啡等东西,往楼上工作间走去,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很奇怪、又有几分熟悉的尖叫。
贺寒生立刻朝传来尖叫的工作间跑去。
推门而入的刹那,他看到了一个用银白色金属打造的、也许可以称之为人形的东西。
之所以用“也许”二字,是因为那东西的下半身只有一根铁棍,上半身倒是勉强看得出头、脖子、两只手,以及一截直上直下的腰,不过整体构造十分别扭,像艺术家用来忽悠人的“抽象派”作品。
大概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这个人形的上半身以很扭曲的姿势转了过来,过程中不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贺寒生简直担心它会随时散架。
下一刻,那个“人形”开了口:“贺寒生?是你啊。好久不见。”
贺寒生有些惊讶,也觉得后背挺凉,浑身汗毛顿时竖起。
他皱着眉后退半步。“蒋源?”
“哈哈哈,是我呀!”
贺寒生听见了熟悉的笑声,感到头皮有些发麻。
只听蒋源又道:“天杀的林宴迟,刚才我照了一下镜子,好家伙,我吓坏了!术业有专攻,他懂不懂啊?他不擅长造人的话,可以不造的!这副身体这是什么玩意儿!我差点被自己吓死!他敢把姜恨也弄成这样,我可不会放过他!”
贺寒生:“……”
蒋源:“对了,我警告你。到时候什么都不许对姜恨说!我是指我俩睡过的事儿,请你保持沉默。这些陈年旧事,说出来大家都不会开心!”
贺寒生:“…………”
这个蒋源,还是从前那个蒋源吗?
他们的意识是同一个吗?
贺寒生不知道,也暂时无暇去管。
他只想知道林宴迟去哪儿了。
最后贺寒生是在一楼的储物间里找到林宴迟的。
他抱着双足坐在地上发呆,长久地盯着脚踝不动。
贺寒生轻声走近,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这便看到了他脚踝的那只黑色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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