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之型男天师(116)
萧宁看着对方眼中显而易见的不甘与恨意,心中那股隐晦的快慰迅速膨胀起来,他一手垫着萧潇的后颈,一手去勾他的膝窝,就要将动弹不得的师弟抱起来。
然而就在萧宁俯身的瞬间,萧潇那被恶犬咬伤后一直没有再用过的左手,却突然很小幅度地动了一下。
他揪下了衬衣上的一颗纽扣。
那纽扣呈正圆形,只比拇指指甲大那么一点儿,似是铜铁一类的金属材质所制,呈现黯淡发哑的棕黑色,因在夜里光线不亮,而且萧潇通身的布料又被雨水打湿后变得皱皱巴巴的,萧宁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身上还有这么个小东西。
等到纽扣滚落在地上,忽然从中裂成两半的时候,他才骤然警觉不妙,立刻松开抱住萧潇的双手,敏捷地向后一跳,迅速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然而已经太迟了。
一道耀目的赤红光束,从裂开的金属小球中疾射而出,似比电光还要更快,猝不及防就射入了萧宁的腹部。
从前的萧宁,比任何人都渴望力量。
他沉迷更强大更深奥的降术,获得操控他人命运的快感,也渴求超脱生死,永生永世长长久久地享受这样的生活。
然而,当强大到超越了肉身承受力的强大能量,瞬间在他的丹田中释放开来的时候,他依然感觉到了仿佛过载的高热蒸汽在体内炸裂般的痛苦。
以他对萧潇的了解,刚才他放出的,应该是他那只早应已耗尽力量的红鸾之魂,但又不仅仅是红鸾之魂那么简单。
萧宁捂住自己的小腹,跪倒在了地上。
他一张人皮下的真正面孔,此时已经疼得扭曲了起来,大滴大滴的冷汗渗出,顺着画皮的边缘滑落,和雨水混合在一起。
数百年前萧潇吞下舍利骨后的痛楚,此时此刻,萧宁也终于亲身尝到了。
虽然他的道行比当年的萧潇要不知高深多少,但他此时用的却是白意鸣中阴身还魂的至阴之躯,本就毫无炼体根基,加之经常使用降术蛊术,本已和正统道术讲究的正阳之气毫不沾边,就更加容不下舍利骨所含的宏大功德之力。
那股与肉身完全不能兼容的强大力量,不仅涨满了丹田,还挤入奇经八脉之中,不受控制地在全身游走,疼得萧宁只觉得自己仿佛一只灌到了极限的水球,随时都有可能突然爆裂开来。
……原来,这才是你的计划吗?
雨越下越大,很快已成倾盆之势,天空中浓云堆积,闪电划破长空,霹雳在距离他们极近的距离骤然炸响。
天道可不管你这股骤然膨胀的力量是从何而来。
不论是佛门集结的功德之力,还是妖丹凝聚的日月精华,祂都一视同仁,只要到了触动天地平衡的程度,就会招来九天玄雷清洗一番,能熬过去的自然得道飞升,熬不过的,毫无疑问只能就此陨落。
闪电越来越近,雷声越来越响。
此时萧宁和萧潇两人的距离极近。
萧潇左手撑地勉强挣扎了一下,但中了锦花蛊后彻底麻痹的半身全然不受控制,他连撑起身体都做不到。
萧宁却在这时抬头看了看天上炫目的玄雷,痛苦到了极致的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他伸出手,猛然抓住了萧潇绵软无力的右手,五指插进他的指缝里,来了个十指相扣。
——既然这天谴是他的好师弟招来的,那么,就和他一起承受吧!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道人影,从林中蹿出,仿佛是为了赶在闪电与惊雷之前一般,以远超于常人极限的速度,朝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奔来。
那人手里握着一把紫电流转的漆黑短刀,眼神冰冷而锐利,全然不像“白意鸣”曾经熟悉的,那个性格温和内敛的青年。
第一刀,那人砍下了萧宁握住萧潇的那只手,第二刀,漆黑的刀身穿透了他的胸膛,笔直地将他刺了个对穿。
然后那人放开了手里的刀,死死抱住萧宁身边动弹不得的萧潇,如同来时一样迅疾地朝一旁滚去。
天空中积蓄已久的雷电之力终于轰然落下,携着天崩地裂之势,连劈了九道响雷,直将地面轰出了个深达数米的大坑。
阮暮灯短暂的“寄打”状态已经过去,全身肌肉和骨头似要散架了一般酸疼,意识也有些模糊,可是他依然将萧潇牢牢护在身下,生怕身后的霹雳波及到他的师傅分毫。
萧潇的脸贴在阮暮灯的颈间,听着耳边一声比一声更凌厉的惊雷,不知为何,内心却出奇的平静。
他侧头看向一旁,被雨水浸透的视野前,软软地垂着自己依然毫无知觉的右手,上面还牢牢扣着另外一个人被砍下的一只手掌,腕部的断面干净利落,不断有血水渗出,又很快被暴雨冲刷干净。
——终于,他和萧宁这纠缠了几百年的恩怨,就只剩下这只断手了。
第 129 章、十四、尾声
九重惊雷劈完, 厚实的层层雨云散去, 露出天幕中一弯上弦月来。
萧潇伤势不轻,又中了锦花蛊的毒, 没撑到云销雨霁就晕了过去。
阮暮灯的情况也没比他师傅强上多少, 请神寄打对身体造成的负担实在太大, 他抱着萧潇,多坚持了几分钟, 也在精神和肉身的双重透支下失去了意识。
等到雷云散尽, 古先生安排好的营救人员来收拾残局的时候,着实被屋内屋外的惨况吓了个够呛。
无嗔和无痴两和尚在地下室里找到了白凤雏, 然而萧宁在房间里布置的连环阵却十分厉害, 着实够让两个闯入者喝上一壶。
最重要的是, 由萧宁布下的降阵,每被破一个,其反噬都会落到已经被做成了替身人偶的白家姐姐身上。
两位大师投鼠忌器,一身本事不敢施展, 生生把自己折腾得遍体鳞伤, 才以尽可能小的代价将白凤雏捞了出来。
这一战中, 无痴受的伤尤其重,不仅肚子上开了个碗口大的洞,肠子流了一地,还伤了一只眼睛,怕是从此要变成独眼僧了。
到最后,当无嗔身前抱着一个, 背后背着另一个,一身袈裟碎成布条,血葫芦似的从别墅里出来的时候,迎面和他撞上的营救人员们都惊呆了,连忙把担架搬来,将血糊糊的三人一人一抬全摁倒了,推进救护车里,一路呼啸着送到专门处理这些事的医院去了。
房子外的情况,则更加吓人。
正门外空旷的大片泥地上,处处都是激战后的痕迹。
即便大雨冲刷掉了绝大部分的血迹,但狗尸遍地横陈——有些被卷进雷殛之中,已经烧成一碰就碎的焦炭;有些则明明已经死了,却还在附体的阴魂作祟之下,不停抽搐痉挛着,仿佛随时都要诈尸一般。
而在别墅门前有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大坑,即便下了这么久的大雨,也没有彻底带走它内部的高温,好几处地方还在嘶嘶地冒着白色的蒸汽。
坑底中心处有一具已经看不出人形的焦尸,连皮肉带骨血都完全烧透了,有人伸手略一翻动,就立刻噼里啪啦碎裂开来,成了大块小块的炭渣,根本捡都捡不起来。
焦尸碎裂以后,众人看到了插在焦炭中央的一柄短刀。
那把刀的刀柄、吞口、小镡等部位都在高温下溶化变形了,只有刀身依然保持着原样,被探照灯一照,如同上等的石墨一般,流转着一层莹润而凌厉的暗紫光芒。
在坑旁不远处,营救人员发现了昏迷不醒的阮暮灯和萧潇。
随队的医生就地简单检查了一下,发现虽然萧潇身上伤痕累累,但好歹还好好的活着,而阮暮灯没有明显的外伤,似乎只是单纯的昏迷不醒。
但阮暮灯即便在昏睡中,依然死死抱住萧潇不肯松开,救援人员掰了半天都掰不开他的胳膊,只能将他们一起抬上车床,就这么一同载走了。
古先生接到现场人员给他反馈的报告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而所有人都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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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过几场飒飒秋雨之后,A市的气温骤然下降了十多度,市民们纷纷在满天翩飞的黄叶中换上了毛衣和厚外套。
萧潇带着自家爱徒,抱着一大捧花,到医院里看望白凤雏。
她被做成替身人偶之后,魂魄被封在身体里,神志清醒、五感俱全,人却像泥塑木雕一般,连眼球都无法转动,只能活生生的感受着降术反噬后加诸在身上的种种痛苦。
白凤雏被救回来以后,光是要将人唤醒,林医生就不眠不休地折腾了整整两天。其后又经过一个多月的医治,白家姐姐的身体总算基本恢复得差不多了,但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她的两膝以下失去了知觉,以后只能一辈子坐轮椅了。
萧潇和阮暮灯抱着花来的时候,白凤雏刚刚让未婚夫推着在花园里晒了会儿太阳,脸颊嘴唇都恢复了些血色,精神看上去也很不错。
“你们坐,我到楼下买点儿东西。”
白凤雏的未婚夫只是个将要入赘白家的普通人,模样周正端方,性格老实憨厚,对术法符咒、卜卦堪舆一类一窍不通,看到萧潇两人来了,怕他们要聊些不方便自己知道的事儿,找了个理由回避了。
“来,陪我说说话。”
白凤雏倒是很高兴见到这两师徒,指了指床旁的椅子,示意萧潇坐下。
因为这场飞来横祸毕竟伤到了根本的缘故,她的声音听起来还很虚弱,缺乏中气。
不过白凤雏一向性格要强,即便醒来后得知自己下半生失去了自由行走的能力之后,也没有露出半分颓唐或是怨愤的神色,而是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表示这不算什么,只要她的能力足以撑起白家家业,能不能走路又有什么影响?
“瘦多了,你这些天有好好吃饭吗?”
萧潇坐到白凤雏病床旁,用老朋友的熟稔语气问道。
“前些天胃口不太好,吃得有点少,不过现在好多了。”
其实她何止是瘦多了,经了一场大祸之后,她已经瘦得皮包骨头,手腕伶仃得像是一捏就要折断一般。
萧潇捧过他带来的一个大纸袋,从里面端出一个三层的华丽食盒来,盒子里头装满了中西合璧的各色糕点面食,全是阮暮灯一早起来新鲜做好的。
白凤雏看着食盒里精致的点心,勾唇笑了,很赏脸的捡出一块她最喜欢的桃花酥,立刻就吃了起来。
吃完糕点之后,她看到阮暮灯抱着个花瓶进来,瓶子里头插着萧潇他们带来的大朵大朵的白郁金香。
白凤雏眼中波光一闪,招招手,示意青年把花瓶端过来。
阮暮灯不明所以,但仍然照做了。
白凤雏从瓶子里头抽出一朵郁金香,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花放到萧潇手里,语气郑重的说道:“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帮个忙……”
过午之后,A市又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