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狮(154)
“将军欲要叛赵?”身后有了第一声疑问。
“是。”话说出后,很多事就要轻松多了,“我自问这些年对雁北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也从未做过对不起赵迁的事情,可如今赵迁如此待我,赵国如此对我,你们有要我如何能够平息对他们的怨气。”
“那将军叛赵之后呢?可是想要自立?还是欲要再西,去将军之前所说的草原另一头?”
“入秦。”坦然相对,如实以告,实际上这也没什么值得被隐瞒的,“只是这是我私人之愿,却并非强求诸位与我同行。若我入赵,此番赵迁的仇我必然要报。而他日若是真的在战场相见,大家各为其主,也不必手下留情。”
“也就是说将军打算自己一个人再入秦国?为秦将,征讨赵国?”还是之前的声音,男人带着几分怒气,不知是冲着白舒去的,还是冲着秦国去的,“秦国就这么好,让将军念念不忘,甚至回了雁北后,还满心牵挂?”
“秦君已派军立在了赵国与秦国相交的边境,”这条消息还是他们在赶回雁北的路上收到的,与之一同收到的还有秦王宣告天下,雁北君并未死,要求赵王迁立刻释放雁北君,否则就要挥兵北上的消息。
虽然知道秦国此举也是为了他们自己,但既然愿意为他这样做,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他已答应我,若是雁北百姓不反,他不会牵连无辜。”置于腹部的手骤然紧握,“他也不会理会雁北的政策,若是足见成效,还会推广至秦国。所以便是没有了我,待到他日雁北易主,这些年雁北的策略也不会大改。”
“将军如何得知——”与他的声音一并想起的,是另一个年轻的小将,“所以秦国也会和雁北一样推行——哎哟!”惊呼声呼了一半,就被一声‘哎哟’给打断了。
发出声音的小将似乎是被谁揍了一下,话没说完,只剩下跳脚的声音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白舒何等敏锐,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异样。
“将军若是早就决意入秦,甚至都笃定了秦王不会动雁北,又为何要回来?”第三个声音,“就不怕我们反手在这里杀了将军,为赵国除去一个祸患么?”
“那便是我识人不清,”白舒回身,果不其然看见了他的副将们脸上或笑或不满的样子,唯独没有愤恨,“所以,你们胆子够大的啊。”所有的忐忑变为了哭笑不得,“学坏了。”
“将军你过分在先的。”之前被暴力制止,也是害得其他人暴露的小将呲牙咧嘴,虽然脸上还是笑意但是因为疼痛变得有几分扭曲,“之前也是,将军想要丢下我们去哪里啊——超级过分的。”
“你们又不是断奶的孩子,”白舒好笑的看着他装模作样的捂着自己套甲的腹部,“又不是没有自己的主见。”
“有自己的主见是有啊,”站在那小将身旁,看着应该是刚才给了对方一肘子的青年耸肩,“但是主见是将军给的,若不跟着将军,怎么看得到将军说的人人皆可读书,人人皆可为官的太平天下。”他的眼神狐疑,“将军自己说的话,可别转头就忘了。”
那是很久之前他的承诺了,承诺会给雁北一个太平,给雁北一个人人都可读书,人人皆可为官,如书中所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大同雁北:“那,赵国呢?”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得了吧,这些年的军饷和粮食都不够喂狗的,我们还得定期给他们供奉。” 负责后勤的男人翻了个白眼,“好大一笔呢,每次划出去我都超级心疼的,有那个钱,倒不如交给钱山......”
他的话说着说着就停住了,然后声音弱了下去。
“唔,对,”毛打断了这样的尴尬,他左手握拳垂在了右手掌心上,“还要顺带给他们报仇,将军在蛮夷子手上都没伤的这么重,却在他们手上受伤了,这可不能忍。”他三言两语岔开了所有人的伤痛处,“不过,将军,您真的想好了么?”
白舒垂眼:“啊,这一点,秦王也已经答应我了。”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愿意跟我走的便跟我走。不愿跟我走,欲为赵国而战的,便去邯郸听从调遣保家卫国。想要留在雁北的,我会烧了他们的档案,不会有任何人能够究责。”
这听起来是一个非常好的解决方法了:“您不打算带着雁北的人一起走?”小将不理解,“您在秦国也无根基吧,若是带着雁北投诚的话,秦君不会更加看重您么?”好歹也是一步步靠着功绩走到现在的,他自然不笨,知晓投诚最重要的就是诚意。
如果真的说是诚意,还有什么比雁北的士兵更有诚意的:“既然您也说了,秦国不介意雁北留有自己的兵力,那为什么不直接投诚?唔,或者是表面上投诚,然后看着赵国和秦国谁输谁赢,这样也好做出下一步的判断?”
这算是相当狡猾且墙头草的方法了,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做法会十分高效。
白舒摇头,撩起袍子在位置上坐下:“你们也坐吧,”对着其他人点头,“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秦国和赵国的这一战,赵国就算还能打,但最后赢的也不会是赵。”他微微打了个寒颤,伸手将桌子上的披风披在了身上。
“为何?秦赵之间的兵力,相差并没有那么大吧?”另一人疑惑,“当然我是说如果雁北的兵也算进去的话,我总觉得秦国想要胜,也没那么容易啊。”
“你想过么,赵国还有哪些人能领兵。”白舒摇了摇头,“我们,还有这些年南边儿那支。赵国自赵武灵王一来推崇胡服骑射,说的便是我们这一支,可我们是骑兵,于城战攻防并不占优势,且秦赵两地多是崖壁荒芜之地,主防才是上策。”
声音沉了沉:“所以当年长平之战,廉颇老将军主防,且一防就是三年并无过错。打仗多是正面交锋,无必胜之把握决不能轻易出兵,审时度势才是为将之道,因为将者肩负的是数千上万的性命,每一条计策都可能是决定胜败的关键。”
“试问如今秦国有蒙氏,韩国一役出了王翦和李信,尉缭子久负盛名,甘罗主交更是年少有名,更别提秦国的铁甲精锐。赵国呢,除却李牧老将军,还有谁能够一战?”白舒扫视众人,“长平之战,赵国青黄不济已是定局。”
“但是若是有将军您……”
“便是有我,”白舒轻笑一声,“当年赵国有廉颇老将军,又如何?”
还不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被人从前线撤了下来,甚至后来被逼的远走他国:“若是公子嘉也就算了,偏偏是赵迁那个小子,他是先赵王最疼爱妾室的幼子,自小便是锦衣玉食被捧着长大的,长平之战时他还没出生,一辈子未曾出过邯郸。”
轻笑一声:“那秦王,可是在赵国受辱多年,见过赵人是何等模样的。”白舒扫视过自己的同僚们,“都说几代秦王皆是虎狼之君,为敌固然可怕,可若是自己人,当年秦国与赵国举倾国之力于长平,最后还是秦王更胜赵王一筹。”
“那您怎么就知这一任秦君,也是如此?”邯郸那群人好应付,或者说一直以来他们都在应付邯郸的人,早已应对出了一本册子的方法。倒是秦国的了解不多,若是真有什么事情还是他们更棘手一些。
“秦君已下达文书,被我放在稳妥的地方了。”白舒沉吟了片刻,“实际上他能下达文书在战争还未开始时就做出未来的判断,我倒是还挺意外的。”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胆量放手一赌的,“若是我反手将这份文书公之天下,他们就麻烦了。”
所以秦国的诚意,已经展示给他们看了。
“那我们可有的忙了。”利拍了拍手,瞧见所有人都看向他之后,“现在开始商量一下,要如何处理我们手上的工作吧。”他们要是离了雁北,那么就必须要有人能够顶上才是,“有人想要留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