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狮(222)
他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扶苏秦齐并立的局面,甚至还有几分‘和你同辈的要成为齐王而你还是个公子’的暗示:“等恒公子继位之礼,公子可请示秦王为秦使出使齐国,皆时齐国定扫榻相迎。”
扶苏的重点却全然不在齐使暗示的点上,他没有对齐使说的‘秦齐并主天下’有所表示,也全然没有置会对方‘等过几年’的说法:“齐王要死了?”语气中是满满的担忧,“是得了什么重病,或者年岁到了?”
“咳,公子!”站在外侧的青衫少年不得不打断了扶苏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太失礼了。”
“有什么关系嘛,”扶苏眼睛因为笑容而弯起,“齐王不是扶苏的叔伯么,定然不会介意扶苏多关心几句他的身体不是。再说,齐使既然选择私下来见扶苏,也只是以长辈的身份来与扶苏聊聊天,这些话不会传出去的,对吧?”
说着,扶苏向齐使看去。
“自然,”齐使以笑作答,“还未问过,这位是?”早在他被迎进来时就注意到了这个给他领路,领到了位置便站在扶苏身侧的少年郎,只是他在脑子里扒翻了很久也没能对号入座,想必不是什么名门出身。
“啊,他啊,”扶苏眼神一亮,“齐使好眼光,他叫英布,是白将军送来与扶苏作伴的。”如同没看见齐使瞬变的表情,“今日齐使来的可是真巧,往日他只知缠着白将军,怎么都不愿进宫,今日进宫还是因为他师父入宫了。”
齐使:“今日,白将军入宫了?”
“是啊,”扶苏坦荡的回答道,“听说又要有战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
第160章 银鞍照白马
扶苏看着齐使,坦荡的给出了消息,“听说又要有战事了。”他注意到了齐使的身子一颤,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是偶然听父王与白将军提及的,说北方又有异动——”
“是啊,”英布也注意到了齐使的不对劲儿,他不动声色的向前靠了一步,离扶苏近了些,“自从将军将匈奴打退之后,那些蛮夷子就再也不敢冒犯我中原北部,为求生存只得深入草原向更西的方向而去。”
“这么多年没有消息,谁能想到他们又突然跑回来了呢。”
扶苏注意到了英布的靠近,他侧眼扫视而过自己的小伙伴,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如今雁北已是我大秦的领土,那些蛮夷在北方云集欲图冒犯我秦国边境,父王自然要召见白将军商讨一二。”
齐使僵硬的身子松缓了一些:“秦王可是欲派白将军前去北方御敌?”声音里隐有激动之色,面上却是截然不符的忧虑,“可据外臣所知,秦国一直以来驻守北境的,不是蒙家么?这忽然换上一个赵国降将......”
“大概是因为草原恐白将军‘雁北君’的名号已久?毕竟十多年前便是白将军将那些蛮夷子打得不敢再入中原,如今他们卷土重来,父王应是觉得派白将军前去御敌的胜率更大一些,加之雁北都是他的旧部,应对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蒙将军就不在意此时?”齐使缓缓摇头,“依外臣所见,秦王此举极为不妥啊。”
扶苏看着齐使,身子微微向前倾侧:“况且是谁都没关系吧,白将军和蒙将军皆是我秦将。只要不让那些蛮夷子入主中原,无论是蒙将军还是白将军,是赢秦又或者是齐国,不都是无所谓的么?”
齐使看着扶苏,看着这位公子脸上的真挚和温和:“公子您毕竟年幼,又被秦王保护多年,殊不知人心险恶,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摆着长辈的态度,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扶苏的神色,做好了只要对方稍有变化,便立刻改口的准备。
然而他并未在扶苏脸上看到任何反感之色,有的是茫然不解:“什么意思?”
毫无攻击力,没有不满和厌恶,甚至扶苏认真的模样让齐使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与对方商讨重要事宜,必须认真给对方讲清楚的错觉。
若是有秦国谏臣在此,定然能从此刻扶苏的神态认出那熟悉到令人手痒痒的模仿痕迹。
这幅无辜又天真,好似真的对对方所说话题全无概念的迷惑脸,正是每一次他们在朝堂上拿着证据试图与白舒对持时,对方会摆出来的表情——紧随其后的,往往是秦王嬴政那荒谬到瞎且毫无底线的偏心。
遗憾的是齐使并未直面过白舒,更无从知晓此时扶苏的表情究竟源于何处。对即将到来残酷一无所知的齐使看着扶苏认真请教的样子,成功的窃喜早已占据了他大半心神:“扶苏公子,那位白将军,可曾经是赵国的雁北君啊。”
扶苏眨眼,脸上一片纯良:“这有何不妥?”
齐使说到这里,就并未再说下去了,他看了眼和扶苏相聚只有几步之遥的英布:“公子既然觉得并无不妥就好,这位白将军将自己的弟子都送入宫,想必是外臣多虑了。”
“啊,你说英布啊,”扶苏点头,似是附和对方的说法一般,“他是白将军灭楚之后从楚国带回来的,虽然只跟了白将军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是就连白将军都得承认他的勇猛,说他多年后又是大秦一面坚盾呢。”
“楚国?”齐使看着英布,装作不经心的打探到,“昔日的楚国可是地域广袤的好的地方啊,民富兵强,如今不也是说没就没了么。”视线有意无意的扫过英布的表情,却未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
齐使倒也不气馁,转而专心与扶苏提起了齐国的风俗地貌,偶尔也会穿插着一些民间趣事,不提如今秦齐的关系,也不提及秦国的朝堂。甚至到了最后,他看着外面太阳高挂,对着扶苏行礼告退了。
“外臣还要去齐夫人那里,”他起身行礼,“齐夫人的孩子今年刚到入学的年纪,齐夫人前些日子还写信回,想要从国中寻一二名齐国孩童陪着公子一同入学为伴。”
说着,他欣慰的看了眼英布:“外臣此行本也想询问一下扶苏公子是否也想要一二母族学伴,但现在看来公子已经有了。有了就好,有了就好......”一脸欣慰的看着扶苏,“扶苏公子与十公子同宗同源,日后定然能成为互相帮扶的好兄弟。”
“十弟啊,”扶苏笑着应和,全然将自己想要独占他们亲爹嬴政的心思藏了起来,“是啊,父王自幼就教导扶苏要尊长爱幼,虽然扶苏没有兄长,但作为长兄,对弟弟们自然会多加关照的。”
“前些日子十八弟向我这个做兄长的索要特别喜欢的狸奴,虽然心中不愿,但是到最后想到父王,我还是给他了——最后被父王夸奖了呢。”脸上的神色收敛了一些,但是嘴角却是得意上扬的弧度。
“秦十八公子,”齐使面容微沉,“可是那位胡揭的胡姬?”
“正是。”扶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欣然回答道,“十八是目前最小的公子,年纪小又生得一副可爱的样子,他看着你的时候,你真的想要把一切好的东西都给他。”
齐使垂眸,将话题扯开了:“时候不早了,外臣还要去拜见齐夫人,便不在公子这里久留了。”他起身朝着扶苏拱手行礼,而扶苏也如他所想起身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亲眼所见公子一切安好,外臣也算是不负王上所托了。”
“王上还忧心如今天下只剩秦齐并立,公子会......”适可而止的停顿,“......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请切记齐国永远是您的母族。”借着扶苏靠近的时机,压低声音快速说道,“您心善,可万万不要忘了昔日郑庄公与共叔段啊!”
“那么,外臣告退,公子莫要送了。”齐使退后一步,对着扶苏行了一个完整的拜礼,转身离去了。
扶苏站在原位看着齐使离去的背影,挂在脸上的笑容就此沉了下去:“郑庄公和共叔段?”他嗤笑,“齐国野心倒是不小——他干嘛不用齐鲁的公子纠与公子小白给孤做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