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狮(308)
到了最后利杀死了三丫一家,政哥铲平了六国的余孽。
第226章 短歌行
“阿奶年少时做过最大胆的决定?”正在给孙女梳头的妇人一顿,她抬头看着铜镜中自己孙女姣好的面容,恍惚间穿透光阴,看到了多年前对镜梳妆的自己。
“对啊。”似是为了安抚自己的紧张,年轻的女子也从镜子中看先自己的奶奶。
“奶奶的故事,没什么好听的,”女人笑了笑,捧着自己孙女柔顺的黑发,木梳自上而下缓慢划过,缓慢送出了自己对晚辈的祝福,“一梳梳到发尾......”
她年少时出身不好,那个时候的边关还是李牧将军执掌,天下也有很多不同的名字,大家说的口音不同,用的文字不同,车轨与度量更不相同,就连国与国之间的律法都有着天差地别。
那个时候,长城还没有建好,不过即便建好了,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也会在冬日来抢掠,从死物到男女老幼。
她的父母,便是这么没的。
她的村落,便是这么没的。
但她的妹妹,却是这么来的。
她因为还年少,没有被那些蛮子当场享乐,而是带着卷回了部落里,预备着当个劳工,等再长大一些就好做个媳妇儿——那个时候,她认识了比她更小的,如今她这个干女儿的母亲,她的妹妹。
部落里有很多汉人,可那又怎么样呢。
连个木头都不能拥有的他们,要怎么反抗,又哪里来的勇气反抗呢?
手指间的木梳再次穿发而过:“二梳白发齐眉......”
再后来,在她带着这个与自己同病相怜,认下的妹妹一并挨日子的时候,她遇见了一个少年郎。骑着高头大马,持着黑铁□□,眉宇间杀气重重,纵着那赤红色的马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自己头顶飞过。
那枣马一脚踩死了鞭打她的蛮子,那长刀划过了昔日欺辱她那人的咽喉:“指路,”那少年眉宇英俊,看着比她还要年少,声音还是未变音的清脆,“找到这边儿头领的帐篷,给你报仇啊,姐姐。”
那一声姐姐是那么响亮,她此生再未听过比这更动人心弦的声音。
骑起手,再落:“三梳儿孙满地......”
后来雁北开了女兵,虽然更多是为护卫和后勤,但她咬着牙拼了进去,仰望着他的身影,步步高升,追着他,也终于在他面前有名有姓。
瞧着她利落能干,想要娶她的男子不是没有,那些男人里有些已经做至伍长,有些人再后来更是成为了能独支一边的副将。有些男人丧妻独居,但更多还是年轻能干,红着脸来向他求娶的小伙子。
她都拒绝了。
“四梳永谐连理......”
这样其实没什么不好,她见过蛮夷们沉迷酒色的模样,也见过为了守护身后人拼杀的男子。遇上过不将女子当回事儿的烂人,但也有为了旁人浑说家人和对方打到直到对方道歉的汉子。
那又如何呢,这世间这么多人,她都不喜欢。
所以不嫁。
守着雁北,守着她的心上人,这样的日子真的挺好。
“五梳和顺翁娌......”
也不是没有人劝过,她认得那个妹妹后来得了段好姻缘,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有一日她看着自己如此喜爱孩子,便劝她找个良人一起过日子吧。
虽然家长里短有时也很烦,但等她老了也算是有个人互相帮扶,等她老了,也能有个孩子伴在身边照顾她。
她是怎么想的呢?
“六梳福临家地......”
她的心上人,也没有娶妻,一个人过着日子。
她最喜欢的便是每日借着去营地的机会,偷偷去看他几眼,看他和士兵们笑闹,看他赢了架后眉宇飞扬的模样,看他桀骜不羁的挑衅,看他温润有礼的教导。
他并没有结婚的意,也没有结婚的心,她仍记得某日她捧着自己的心意,追着他入了城,想要告诉他自己的喜欢,想要感激他的付出。
有人先了她一步。
而被表白的那人,除却感激之外,还有淡淡的苦恼:“我应该,不适合你。”她贴着墙壁,原本燥热的心却瞬间如同冰封,沁凉的像是她此刻靠着的墙壁。
“你瞧,你不知我喜欢什么,我也不知你爱好什么。”她听见了那个少女的紧张辩解,紧接着便是他的轻笑,“你喜欢的,是救你出水火的英雄——而我不是。”
“你会有很多的英雄,我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那个。”已经长成了青年的那人,声音中却还带着年少时的纯澈,“即便我今日接受了你,很快你就会发现我其实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你。”
“你需要一个能够陪着你的人,能陪你逛街,能陪你嬉闹,会因为你蹙眉而紧张,会因为你噘嘴而担忧。所以那个人不会是我,这些事情我都做不到,如果你嫁给我,有的只会是一个名字。”
这一次,她听见了那姑娘的回答,如同她此刻的想法一般:“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啊,”他微笑着回道,“我的忙碌,是为了你们能够生气的讨论柴米将醋延,是为了你们会因为头顶有鸣鸟飞过而微笑,是为了像你这般因为‘喜欢’而勇于站在喜欢人面前的激动和欢喜——可我不是其中之一。”
“看着你们幸福,我就已经很幸福了。”青年的声音温柔,“你看,你的心里只装了你的心上人,可我心里装了这么多人——这对你,很不公平。”
“我不在乎!”
“如果,我在乎呢?”他并未因为对方的激动和反驳而恼怒,“只要想到有这么一个小姑娘,因为我落泪,因为我的不归而升起,因为我出征在外彻夜翻转不免,因为我的不能尽到我应尽的职责而委屈,我会不开心的。”
“你希望我不开心么?”
“七梳吉逢祸避......”
那时的她,并未发觉其中的不对之处,她看着手中的礼物,在那个姑娘走后,再拐角处站了很久,久到她以为那人已经离开了。
可当她终于想明白了,绕过转角准备追上去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人站在原地,面朝着她微微笑的模样:“可听见了?”
“听见了,”她抬手,“就是觉得,虽然你也不会为此多烦忧几秒,但是——”小步跑上前,将自己绣的荷包塞了过去,“不说出来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被她塞了荷包的青年连山泛起一丝笑:“那,想开了?”
“没有,”她微微仰头看着自己喜欢了好几年的人,“不过我觉得你说的挺对的,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如果贸然决定嫁给你,我亏了。”
便瞧着那人眉宇舒展,眼里尽是无奈的同时,笑的却越发温和了。
“你若有了喜欢的姑娘,带给我们看看。”不是我,而是那些如同我一般仰慕着你,喜欢着你,憧憬着你的姑娘们,“如果她比我们都要差劲——”
她看着那双浅褐色,如同琥珀一般澄亮的眸子,忽然就把心里话给秃噜了出来:“——我一定保护她不被其他人欺负。”
“八梳一本万利......”
谁年少时,还没有轻狂的说自己喜欢一个人,喜欢到非他不嫁呢。
“九梳乐膳百味......”
这人生百年,不过有的人幸运的得偿所愿,有的人侥幸得以相伴,而有的人遗憾罢了。
“十梳百无禁忌。”发梢略过发尾,女孩儿的长发柔顺垂落腰间,一如她当年坐在镜子前,巧笑倩兮的想着若有一日得嫁心上人,自己该是什么模样。
“奶奶做过最大胆的决定啊,”牵起了自己的妹妹的孙女,妇人看着眼前貌美的姑娘,“是许了一个人的终生。”
“咦?”即将出嫁的少女哑然,看着自己这位独居多年,在镇子上管着雁北士兵伙食和衣物,行事作风不输男儿,颇受百姓敬重的的大奶奶,欲言又止。
“他没负我,”知晓这丫头在想什么,她笑了一声,“他是个好男儿,比这天下所有人都好,比你遇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