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并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刘协慢慢想着,只是他没有想到会那么快。
在太尉带他去长安时,一路以来,他的所见所闻都令他煎熬,他第一次获得这样的自由,也是第一次那般煎熬。
关中的人民拥护荀清恒,凉州的外族敬畏荀太尉,一切的新政,分田、度田、兴学、水利……都与大汉无关,百姓感激的是荀氏,是远在雒阳的诸葛亮。
一切与汉帝都没有关系。
再过十年,二十年,百姓将会永远忘掉大汉,他们记忆里的只会是无道的桓灵二帝,被军阀胁迫的无能汉帝,他们不再会思汉。
这是荀清恒故意所为。
“荀卿欲称帝耶?”天子自问自答起来,“不,荀卿无有此志向,那是为了谁?”
“魏公吗?”
荀晏不语。
天子问道:“我若拒绝呢?”
荀晏道:“我并非与陛下商议,我是通知陛下。”
刘协讥诮一笑,他说道:“我若不从,荀卿便要杀我?”
“是。”
出乎刘协预料,荀晏一口应是。
“陛下已有儿女。”他轻声说道。
愤怒、耻辱、无助一齐涌了上来,天子却一动不动。
“曹操性情如何,卿应当再清楚不过了,”他冷冷道,“你一心为他,他可不会宽容待你,届时你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不复再存。”
“是,所以我请陛下禅位者非曹操,”荀晏说道,“乃曹昂。”
刘协惊诧的抬头。
太尉朝他拜下,身形消瘦,面如白玉。
“陛下,天下已不再需要大汉了。”
天子像一座雕塑一般,过了许久,久到他手指发僵。
他艰涩的开口道:“我若……”
“陛
下不必担心,”荀晏垂眸道,“十年,二十年也未必,我只先求这一封禅位书,待得来日……”
“纵我身死,也保陛下日后平安。”他承诺道。
他再次拜下。
这一拜是为拜汉帝。
自此以后他不配再被称为汉臣。
荀晏出宫时天边已是斑斓的晚霞,夕阳的余温洒在身上,冰冷的掌心似乎稍稍回过一丝温度。
他看到荀彧等在了一旁,兄长过来扶住了他,他便不再多撑,有些昏昏沉沉的靠在家人身旁,几乎是被人架上了马车。
“你有事入宫与我说了便是,”荀彧拧眉道,“何苦为难自己?”
他没有问堂弟去见天子是为何。
或许他能猜到,但终究保持了缄默。
荀晏下意识想要安慰的报以一笑,却实在疼得提不起力气,骨头疼到胸闷,胸闷又闹得头疼。
荀彧忽感不对,他抓起荀晏莫名长出一小截的衣袖,心头一跳。
他分明记得这件朝服是这两日新制的,因为堂弟上次病后瘦得太厉害,先前的实在不合身,他仔细打量着幼弟的面容。
“清恒……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
半晌,他这般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茅塞顿开,拨云见日!只要够玄幻我就能美美he(好像也没多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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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荀彧一生里来来往往见过许多事情,但如这般离奇的却从未见过。
荀攸在屋外洗过了手,又在火盆旁去了去寒气,这才掀开挡风的帘子进去。
他从收到荀晏重病的密信后便马不停蹄安置了长安诸事,又一路策马回雒阳,但中间还是因种种事情耽搁了许久。
“小叔父——”
他一怔。
榻上的青年闭目安睡,病痛使得他眉眼间的锋锐都柔和了下来,面白如冷玉,是惊人的美,也令荀攸感到了疑惑。
他向来是观察入微的人。
那与其说是个青年,眼角眉梢实则已更近似于少年人。
纵使小叔父的面上一贯看不大出岁月的痕迹,但也不至于如此。
他看向了荀彧,那素来从容自若的叔父此时也显得格外忧虑。
屋外寒风阵阵,是冬天要来了。
荀攸打了个哆嗦,他慢慢拢了拢衣服,里屋倒是温暖,但却让他头脑混沌。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说道:“世间焉有返老还童之事?”
荀彧无法回答,他看着屋外的落叶不知在想些什么。
“重回少年,岂不是好事?”
他淡淡说道。
虽是如此,二人面上却无喜悦之色。
荀攸问道:“仲景怎么说?”
“不明缘由,”荀彧摇头,“但他的病却未必撑得过这个冬天。”
未知会带来原始的恐惧与敬畏,荀彧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未知。
“我欲……命人先备下棺椁。”
荀彧道。
“不可,”荀攸抬眼道,“文若心急了,小叔父若是……当真不好了,也万不可走漏了消息。”
“听闻先前京中不过是流言蜚语,便有豺狼蜂拥而至,何况西北战将骁勇,皆依清恒镇压,方能安生……”
“可冬天太冷了。”荀彧喟叹道。
荀攸呼吸一窒,他轻声说道:“他最怕的就是他去后人亡政息,分崩离散了。”
荀彧便不再多语。
第一场雪落下时,满城雪色。
新法执行后第一次发生了叛乱
,在距离雒阳不过二百公里的一个县城。
诸葛亮亲自带队去平叛。
荀晏窝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相比遥远的叛乱,他像是更加在意自己院子里的雪人。
小侄女穿得圆滚滚的,脸颊红扑扑的,她捧起雪球哒哒哒的跑去给小叔父看,一旁的老仆唉了一声都没有拦住。
荀晏眨了眨眼睛,他其实只能看到一块模糊的雪白,但他仍然做出了一脸惊喜的模样。
阿萝在外面疯玩了许久,最后她还是回到了小叔父身旁,她学着那些文吏,一本正经的读着那些晦涩的公文。
公文没有话本子有趣。
“小叔父,”她撒娇道,“你什么时候病好啊?”
“病好了就可以陪阿萝玩了!”
一旁的青年笑吟吟的托着腮,玉面乌发,生得几乎有些雌雄莫辨,眉眼间既是少年稚气,又偏偏带着疲惫迟暮之色。
“等阿萝长大了就陪你玩啊。”他说道。
荀萝突然不怎么开心了,她感觉小叔父在敷衍自己。
她有偷偷听到大人与阿母说……小叔父的病可能好不了了。
可分明他还是那么年轻,长得那么好看……
小女孩的脾气来得突如其来,她嘴巴一瘪金豆豆就掉下来了。
荀晏一开始未觉,听到抽噎声后才手忙脚乱了起来。
他威胁道:“阿萝若是再哭,我就告诉阿兄。”
小侄女的抽噎声一顿,随后哭得更大声了。
院外传来一声叹息。
“清恒怎么就欺负起了阿萝?”
荀攸几乎是无奈的,他一边安抚着荀萝,一边还要安抚委屈起来的小叔父。
一个是未满十岁的小姑娘,一个是貌如少年的叔父,荀攸只感觉自己是又当爹又当妈。
他让仆役带荀萝去喝碗姜汤暖暖身子,这才看向了似乎又年幼了一些的小叔父。
“清恒今日身体可还好?”
他轻声问道。
“没事,”荀晏摇头,“没犯过病。”
左右半个三级残废,天天就躺在屋里,眼睛也不大好使,不犯病的时候也就那样。
近来
大侄子回来以后更是连公事都不怎么让他处理了,每日里就使唤人写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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