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宝不高兴地道:“为什么不说话?——我知道了!你们都是坏孩子!”
确实,在场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就算不是好人,乌渡也是个很有礼貌的坏人,他说:“好孩子是不会轻易评价别人是坏孩子的。”
这是事实。乌渡很真诚地指出了薛笑人的逻辑问题。
……滚啊。
这种说话风格,薛笑人一听就明白了此人的身份——尽管他此时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薛笑人装傻多年,武艺却没有做出生疏的样子,人人都知道他虽然痴傻,却依旧武功高强。
他朝乌渡攻去,气势汹汹,带起的风声之凛冽令原随云都感到讶异。
乌渡没有拔刀,提桶拿瓢应战,剩下的半桶水巧妙洒出,将薛笑人浇湿成落汤鸡。
“对不起。”乌渡话语里的歉意十分真诚。
“……”薛笑人的愤怒也无需言语。
两人唰唰开打。
原随云在思考自己究竟是否该出手,他不想管薛家庄的事,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显然不该放任一个傻子迎战潜入者,不该冷眼旁观。
他循着动静追去,模糊中听见对打的两人中有谁絮絮低语一句,在风中破碎得不成语句。
来不及多想,原随云现身制止:“收手吧。薛一爷也是薛家的主人,你不能如此无礼。”
他拦在两人中间,对乌渡的方向说道。
在这个时候,步早也想可惜一句——原随云现在看不见薛笑人脸上的表情,真是太可惜了。
薛笑人才沐浴完毕,一脸轻松的感觉太久违,所以他没有立刻往脸上涂胭脂。此时顶着乌渡的视线,他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立刻挡住脸。
就在方才交手时,乌渡对薛笑人说了一句话,并揭下了自己的易容,露出自己脸。
——我还记得你,你却认不出我了。
薛笑人自然震惊,因为那语气绝不是对一个傻子该说的话,所指的也不是方才易容与他相见的事,反而更像是对一个旧识所说的话。
隔着原随云,薛笑人阴沉地注视着乌渡,盯着那双又圆又亮的沉静眼睛。
他想到不知为何出现在薛家庄外的一点红。
很久以前,薛笑人确实见过一个拥有这双眼睛的人。那人年纪很小,羸弱消瘦,却是个当杀手的好苗子。
乌渡是个娃娃脸,比实际年龄显得还要年轻,并且七年间面容变化不大。
薛笑人面上的神色可谓五彩斑斓,有一瞬间露出压根不像一个傻子的阴冷眼神,如刀子一般扎向乌渡,而在原随云转头“望”向他时,立刻收敛起来。
步早默默地摸出面罩,遮住下半张脸。
正在这时,外头听到动静的人纷纷赶来,许多人涌进这座偏僻荒凉的园林,李玉函与柳无眉亦在其中。
他们在不久前听说有人潜进山庄中的事情,当时便心中一突,担忧是乌渡跟着他们潜进山庄。
疑惑与担心并存,听到这边发生的事情,夫妻一人便立刻赶来了。
如他们所猜想的那样,在人群之中伫立之人身着薛家庄家仆的衣服,蒙着面,但修长的身姿,黑珍珠似的明亮双目,正是乌渡无疑。
离他不远的原随云和薛笑人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原随云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心情更加糟糕,被卷进这种麻烦事里只会浪费他的时间。
“你是何人?潜进薛家庄有什么目的?”薛家庄的管事出头,警惕地询问乌渡。
李玉函和柳无眉不动声色,紧张地注视着乌渡。
乌渡没有看向他们,低头仔细拍打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物,随后才抬头看向管家,目光真诚而友好:“听说这里人很多,我来凑热闹。”
“胡说!”有人喊道。
“蒙面……你莫非是抢了中原一点红目标的杀手乌渡?”有人想起在山庄外出现的一点红。
众人哗然,再看眼前的蒙面青年,确实各方面都符合杀手乌渡的外表。
“你们认得我?”杀手乌渡的语气还是十分平和,仿佛他不是潜入山庄的那个人,“太好了。我向来只收钱办事,没人让我来这儿办事。所以我没有恶意。”
“既然没有恶意,那不妨坦言相告。”
一道沧桑且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去,山庄的主人,薛衣人从人群中走来。他身后跟着薛斌。
人们为两人让开一条道路。
薛衣人看清情况,见到弟弟薛笑人也在其中,又看见那张没有被胭脂涂满的脸,微微一顿。
薛笑人装出了一副忐忑不安的困惑模样。
乌渡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他有点苦恼地望着薛衣人。
“非说不可吗?”
“非说不可。”薛衣人冷冷道,“这取决于我会如何对待你。客人,或是敌人。”
乌渡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这里很热闹。所以我猜这里有万物楼的人,我想找到他们,让他们带我去见万物楼的楼主。”
又是一阵哗然声,薛衣人心里有些意外,表情平静,道:“这里没有万物楼的人。”
“确实没有。”乌渡说,“但也有可能只是我们没发现。”
给自己打广告,为自己树立逼格,这是最聪明的马甲使用方式。
步早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
李玉函和柳无眉已经确信,乌渡是追着他们来到薛家庄,就为了暗中观察,以见到重溟。
这两人确实彼此认识,但重溟似乎不愿见到乌渡,乌渡正是知道这点,才选择暗中跟随。
原随云开口道:“若是在下没有记错,江湖中有你从万物楼买过消息的传言,何必非要见重溟不可?”
难道说这人也同重溟有仇?原随云心中暗忖。
乌渡看了他一眼。
同行是冤家,原随云不愧是对重溟心心念念的冤家之一,乌渡一提到重溟,他竟也不嫌弃麻烦了,神色认真地询问。
被这样的人惦记虽然有利于提高门派声望,但老实说还怪渗人的。
“他不肯见我。”乌渡回答了原随云的疑问,“所以我想也许他的手下愿意带我去见他。”
薛斌忍不住道:“这里没有万物楼的人,请回吧。”
没有人欢迎乌渡。毕竟他在薛衣人生辰前一天潜进山庄,引来一点红,将一切弄得乱糟糟的,显然更像是来砸场子的。
而且在堂堂薛家庄说有万物楼的耳目,不是在说薛家庄把守不严吗?
薛斌很不喜欢乌渡的打扰。
“抱歉。”乌渡如是说,他看了薛笑人一眼,随后道:“我想和他叙叙旧。”
“叙旧?”薛衣人皱眉。
“叙旧?”薛宝宝天真地歪头,“什么是叙旧?宝宝讨厌大哥哥,大哥哥是坏孩子!”
薛衣人来时已听说过潜入者曾待在薛衣人身边的事,对乌渡所说的叙旧有些疑惑,但也能理解。
他当然不知道乌渡七年前与他弟弟见过,确实有旧要叙。
关于乌渡想见到重溟一事,薛衣人正好知道重溟的所在,微微沉吟片刻,出声请围观的众人离去。
他在江湖上颇有威望,人人都愿听他一句话,在薛家庄家仆的带路下离去,薛斌则上前请原随云一同离开。
原随云心中不愿,难得有重溟相关的消息,还出现了最近颇有名气的杀手乌渡,可他没有留下的理由,含着礼貌的微笑与薛斌并肩走远。
原地便只剩下薛衣人和薛笑人兄弟俩。
步早把水瓢放进水桶里,“哐当”一声响,打破了寂静。
“你与重溟有什么关系?”
薛衣人在思考是否要将重溟的所在告诉眼前的这位年轻人,让他有所顾虑的原因是——薛笑人常去重溟那里,似乎怪喜欢那年轻人的。
薛笑人不知道他哥的想法,步早也没猜出来。
薛衣人一向冷酷,仅凭他对薛笑人这些年有意无意地漠视,只会让人觉得他并不看重这个傻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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