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之陨罪书(149)
梁海郡胸口高高提起,呼吸近乎停滞。
花崇在平板里调出一个视频,播放给梁海郡看,“W国的‘蟒蛇’基地至今还保留着一段格斗视频,其中获胜的一方正是你,梁女士,你徒手拧断了一名成年死囚的脖子。”
W国常年处在动乱中,其混乱情况远非和平国度的人民所能想象。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动乱,W国成了雇佣兵、军火商的天堂,也吸引着像梁海郡这样的军事爱好者前去体验。
在W国,人命如草芥,别说死囚,就是普通人,也极有可能在非法基地的火并下丧生。当初给梁海郡当陪练的死囚签了生死书,梁海郡是“合法”地杀死了他。
残忍的声音充斥着整间审讯室,花崇眼神渐渐冷下来,在平板上点了暂停。
一时间,梁海郡的呼吸声格外刺耳。
“梁女士,你有徒手拧断成年男性脖子的能力,你的私人物品掉落在案发现场,同时,你没有不在场证明。”花崇说:“而王志凤是梁一军杀害王志龙的知情者,你有充分的动机解决他。”
梁海郡似乎想要争辩,但只发出一个音节,就沉默下去。
“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我们会找到更多证据。梁女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花崇拉开靠椅,坐在梁海郡对面。
刚才居高临下,他看到的是一个在证据面前手足无措的嫌疑人,现在平视梁海郡,才发现从这个女人眼中迸射出来的光何其癫狂。
“让我来分析一下你杀害王志凤的动机。”花崇像一个给学生讲题的老师,极其耐心地从一个错误的角度开口,“你的儿子梁一军这两年以来深受王志龙事件的心理折磨,当年你虽然用钱帮他摆平了一切,可是有的人活着,那就是隐患,况且王志凤并不是一个那么容易控制的人,他是个混混,是个‘瘾君子’,一个人依附于毒品的人,干得出任何丧心病狂的事。”
花崇停了两秒,看着梁海郡的眼睛说:“你担心未来终有一天,他会伤害你的儿子,所以你必须‘结果’了他。”
梁海郡脸上的皱纹扭曲得更加厉害,她似乎下意识想要争辩。
“但我没有想通的是,梁一军的死法为什么会和王志凤完全一致?”花崇露出探究的神色,“你到底是想要保护你的儿子,还是杀死你的儿子?”
梁海郡发出一声古怪的长吟,“我没有杀人。”
“不着急,我刚才就说过,我会找到足以让你承认罪行的证据。”花崇仍旧冷静,拿气势镇着梁海郡,“现在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让你听听我的分析而已。我哪里说错了,你随时可以指出。”
梁海郡眼中显露出惊慌,一种未知的恐惧和压力裹挟着她,让她无法从其中挣脱。
“对了,告诉你一件事。”花崇接着道:“在发现这枚戒指之前,我已经通过梁一军的DNA比对数据,找到了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梁海郡茫然道:“你说什么?”
“没想到梁一军还有一个哥哥?”花崇说:“也难怪,毕竟当年你才二十来岁,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苏君在提供精子之前,早就和另一个女人生下了一个孩子吧?”
“苏君”这个名字就像一道惊雷,炸得梁海郡浑身僵硬。
“虽然你始终不肯说梁一军的父亲是谁,也不承认认识宁秋徐,但我得到的线索,已经足以理出你们三人之间的关系。”花崇说:“梁女士,你要不要听听看?”
梁海郡频率极快地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花崇笑了笑,“现在不知道没什么。听我说了不就知道了吗?19XX年,你、宁秋徐、苏君几乎同时前往S国,苏君再未归国,宁秋徐回国后不知所踪,而你在回国不久后就怀孕。但你真的怀孕了吗?你没有,真正怀孕的是宁秋徐,她子宫里孕育的是你和苏君的孩子。而你,只是在大家面前装一个样子。你仍旧是为了皮具厂而日夜操劳的拼命三郎,你根本就没有坏孩子。不,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梁女士,你是心怀鬼胎。”
“你胡说!”梁海郡吼得破了音,“我有医院的接生记录!”
“三十年前的记录,随手就能造假。”花崇说:“事实上,我的队员已经询问过给你接生的护士医生,没有一个人能够明确说,生下梁一军的是你,而不是宁秋徐。”
梁海郡用力抻着脖子,眼球近乎暴突。
“修建山泞县那栋别墅的也许根本不是你,因为你的眼中只有事业,你不是那么浪漫的人。”花崇接着道:“我猜,设计它、装修它的应该是宁秋徐吧?她将那么大的客厅装修成了三口之家的风格,她渴望在那里和她的孩子、她心爱的人一同生活。但是她心爱的人却似乎并不领情。”
“在查到疏忽阑珊,进而查到宁秋徐时,我最不能理解的是,她为什么会给你钱,让你将皮具厂做起来,后来还成立了海郡集团,为什么帮你带小孩,最诡异的是,她成了你的代孕者。”花崇说:“你根本不需要小孩,更不可能在创业期间渴望小孩。不过现在我理出其中的逻辑和因果了。”
说着,花崇倾向梁海郡,“不是你需要宁秋徐作为你的代孕者,在心理上,她怀的也不是你和苏君的孩子,而是她和你的孩子。她从不认为她是代孕者,她只是你们这段恋爱关系中怀孕的一方。”
梁海郡极其惊骇地望着花崇,那种神情是不信,是被看穿内心的无助。
花崇退回椅背上,过了大约半分钟才说:“你们之间是恋爱关系,很多疑点便自然解开。梁女士,你和宁秋徐是在南甫工业大学的图书馆认识的吧?当初你也许没有那么多心思,只是想学习英语和经济上的知识,有机会的话,最好是能认识几个家庭条件不错的朋友,作为你今后发展事业的人脉。你也没有想到,会认识宁秋徐,更没有想到,这个姐姐,让你看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梁海郡摇头,低声咕哝着什么。
花崇却没有停下来,继续说道:“宁秋徐给你辅导英文,而你,给了宁秋徐当时她最渴求的陪伴——她的父母不在了,聪明懂事的你,就像上天赠与她的一份礼物。宁秋徐是个从小被保护的富家千金,你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两面,她擅长给与,而你擅长利用……”
“够了!”在花崇慢条斯理的剖析下,梁海郡情绪近乎崩溃,一双眼血红,仿佛一头在陷阱中挣扎的野兽。
下一瞬,她竟是从椅子上跃起,双手绞向花崇的头部。
但花崇又怎么会让她得逞,几乎是在她发起攻击的一刻,花崇就侧身避闪,在她扑过来之后,飞速反剪她的双手,将她摁在桌上。
审讯戛然而止。
柳至秦推门而入,看向梁海郡的目光格外冰冷。
梁海郡被几名刑警押走,柳至秦抬手挡住花崇的肩,半点不让人碰。
这个动作虽然不显眼,但极度张扬,带着几分宣誓所有权的意思。
花崇叹了口气,轻轻道:“撒手。”
柳至秦这才将手臂收了回去。
弥漫在真相之前的浓雾渐渐被拨开,花崇是从所有细节一点一点抽丝剥茧,推理到了这一步,但对其他队员来说,梁海郡和宁秋徐是一对同性恋人的判断还是过于出乎意料。
“所以是梁海郡利用了宁秋徐,宁秋徐既给她钱,又给她生了孩子?”许小周说:“宁秋徐失踪三十年,还活着的可能性非常小,是梁海郡害了她?然后两年前,梁一军忽然知道了真相?”
花崇说:“细节很难推敲,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我们现在已有的证据还是差了些。”
许小周说:“对了,W国那边我联系过了,对方同意合作,但一是时间间隔太长,一是跨国合作流程繁琐,三是对方觉得我们这不是什么重要的案子,不重视。我估计真查清梁海郡三人当年在W国发生的事,三五个月都过去了。”
“其实我们需要的只是代孕机构的手术记录,以及苏君的DNA信息。”花崇右腿搭在左腿膝盖上,须臾,抬眼看了看柳至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