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之陨罪书(204)
花崇看着渐渐变得“侃侃而谈”的人,没有打断。
“当时我们都没去想张熏儿为什么不能帮她了。”盛霖说:“后来警察来了,我和郭真都想起这回事,原来陈舒早就知道张薰儿失踪了。她为什么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把人给杀了?”
花崇笑了声,“逻辑不错。”
盛霖无意识在额头上擦了下,有点如释重负的意思,接着说:“我们估计,陈舒最初其实找的不是我们,是张熏儿,但是张熏儿不愿意帮她,或者发生了其他什么矛盾,所以她才把人给杀了,再找到我们。”
“帮助陈舒自杀,我们做得不对,但她录了视频,能够证明我们的清白。”盛霖说:“假如没有张熏儿失踪的事,警察找到我们,我们肯定就承认了。但是陈舒可能杀了张熏儿,这事要真查起来,可能会牵扯到我们。”
花崇说:“所以直到我将你们请到方龙岛上来,你们也不肯跟我说实话?”
盛霖说:“我这不已经交待了吗?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协助陈舒自杀,和张熏儿的死没有关系。”
姜皓轩精神状态不佳,无法接受问询,郭真的说法则与盛霖一致。
花崇离开警室后没有回办公室,去外面散了会儿步。
盛霖三人的说辞和证据基本能够对得上,陈舒是自杀,张熏儿的藏尸处周围没有发现任何能够指向他们的证据,反倒是高跟鞋证明凶手可能是陈舒。
但陈舒杀人的动机是什么?一个选择自杀的人,会因为别人不帮助她自杀,而将对方杀害?
可能性太低了。
盛霖刚才那一套口供十分流畅——这种流畅并不是指倒背如流,而是在合适的地方表露出犹豫、挣扎,像是已经排练过无数次。
郭真也一样。
三人里最容易出错的是姜皓轩,所以姜皓轩几乎没有正常说过话。这也是排练的一个环节吗?
一阵海风吹过来,花崇下意识眯了下眼,再睁开时就看到了柳至秦。
“怎么跑这儿来了?”柳至秦说。
“你不也在这儿?”
“我去找你,海梓说你下楼透气。”
正好到了饭点,花崇说:“找个地方把饭解决了吧。”
岛上还开着的餐馆不多,两人随便挑了个,等待上菜时,花崇说:“这案子我总觉得还没完。”
柳至秦没一步步跟,但也了解大致情况,“现场痕迹显示张熏儿是陈舒杀的,尸体也是她藏的,但她似乎没有动机。”
“嗯,还有致幻香这一点我也觉得不对。”花崇说:“陈舒死亡前的视频你看过吗?”
柳至秦点头,“视频本身没有问题。”
因为出了监控被神秘人重新编辑的事,特别行动队现在对待视频格外小心,每一个都必须经柳至秦过目。
花崇盯着柳至秦,“本身没问题?那就是说,你也发现内容有疑点?”
菜上来了,柳至秦笑了笑,将烫过的碗筷递给花崇,“先吃饭。”
“盛霖他们认为视频是证明他们无罪的关键,但我恰恰觉得这个视频暴露了很多问题。”饭后出了餐馆,花崇说:“第一,陈舒录视频是为了不牵连帮手,但她完全没有提到胁迫。她可以不说到底是什么胁迫,但总该提一句。视频里面她说的是帮忙。这和盛霖的说法不一致。”
“你听到哭声了吗?”柳至秦说:“姜皓轩一直在哭,设身处地地想,既然那么不愿意,最后关头他可以选择拒绝。这和陈舒的淡定对比太强烈了。还有最后盛霖那句别啰嗦,他在急什么?他们那种状态很奇怪,即使他们说陈舒拿发生关系的事去逼迫他们,我还是觉得矛盾。”
花崇点点头,“盛霖向我强调过很多次,说我们没有证据。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即便他们有罪,警方也难以给他们定罪。”
柳至秦说:“我们看到的听到的也许都不是真相。”
第111章 神眼(27)
陈舒的家乡挨着绸城,是个规模不大的城市。岳越到了之后马上找到陈舒的母亲杨曼,她正好要去学校给读高中的儿子送鱼汤。
“有什么事能等我送完汤再说吗?我儿子还等着。”杨曼看上去是那种最普通的中年妇女,穿着黑色大衣,烫着当地流行的细卷发,和陌生人说话时有种不自在的躲闪。
岳越和她一起去了学校,在校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见杨曼提着保温壶出来。
杨曼接连道歉,说儿子学业繁重,念的是重点高中重点班,即便是周末也没有时间回家,所以她每周日就来送一次饭,今天这是说好了的,临时不送的话,儿子会着急。
岳越从这话里听出些许骄傲,大约在杨曼心里,在重点高中就读的儿子是她的资本。
“你的女儿陈舒已经去世了。”岳越看着杨曼的眼睛说:“就在另一名受害人的父母报警说失踪的那段时间。”
杨曼五官顿住片刻,眸子闪烁了一下,立即别开视线,半天才说:“我知道,你们已经通知过我了。”
她的神情看不出悲伤,但低落是有的。女儿和儿子,对她来说似乎是两个意义截然不同的存在。儿子是他的骄傲,女儿却是……
岳越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
几秒后,杨曼问:“那她,她是怎么死的?被人害了吗?”
岳越摇头,“别人帮她录了一个视频,那视频相当于她的遗书。她是自杀。”
杨曼一直显得无神而茫然的眼睛忽然瞪大,瞳孔中流露出难以置信,薄而下坠的嘴皮颤抖着碰在一起,像是正艰难地消化这个词,半天才讶然道:“自杀?你说她是自杀?”
岳越点头,“同时我们还在另一位死者的藏尸地附近发现了她的足迹——唯一的足迹。”
杨曼颤声问:“这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其他人的足迹,只有陈舒一个人的足迹,她有可能是杀害张熏儿的凶手。”岳越叹了口气,“虽然你说过你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但你到底是她的母亲,或许是最了解她的人。所以我不得不来找你,请你协助调查。”
杨曼险些没站稳,念叨着:“她杀了人……她杀了人……怎么可能?”
岳越说:“从我自己的角度来讲,我也不希望这是一起‘自产自销’,所以更需要你这位母亲的配合。”
“母亲”二字岳越咬得特别重。他的家庭其实和陈舒的家庭有几分相似之处,母亲是二婚,带了一个年长他4岁的姐姐,他是父母的亲生小孩,姐姐却只是妈妈的亲生小孩。但在他们家里,父母对他和姐姐一视同仁,还因为姐姐没有亲生父亲,而对姐姐更加关心,照顾姐姐的情绪。相应的,姐姐也很疼他,得到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想到他。他很爱姐姐,小时候就跟姐姐说过,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保护你——这是他后来选择成为警察的初衷。
可在情况相似的家庭,陈舒却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陈舒自杀前的视频他已经看过了,女人的阴鸷、绝望、疯狂从眼神、话语,甚至是诡异的气氛中传递出来。这样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能轻而易举舍弃的人很难用正常人的想法去理解,虽然目前还没有找到她杀害张熏儿的动机,但她杀害谁似乎都说得过去。
但陈舒生来就是这样吗?恐怕不是。她变成这样,她的家庭或许就是将她推向深渊的怪物。
杨曼将岳越带到家中。她的丈夫不在,家里有个保姆。房子是双层,至少在当地来说,是经济条件不错的家庭。杨曼将保姆支了出去,烧水泡茶,“我和我丈夫一起做生意。”
岳越看到客厅摆着好几个相框,有一家三口的照片,有夫妻二人的照片,也有儿子单独的照片。
这是个很和睦温馨的家庭。
假如不考虑女儿陈舒的存在。
杨曼已经平静下来,“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但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陈舒这几年到底做了什么,我可能还没她的同学知道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