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单喝了两口粥,就不太吃得下了。
被酒精麻痹的肠胃还没找回知觉,强行送些食物进去,待会还是会不舒服。
直到言玚已经自顾自地回里间换衣服了,盯着自己左手看了半天的褚如栩,才回过神来。
“哥哥,什么意思啊?你想跟我试试嘛?反正我只想跟你试!”反应过来的褚如栩,嗖得一下从沙发上跃起,像只被撸炸了毛,冲去后院发疯扑腾找存在感的大型犬。
刚换好裤子的言玚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系着衬衫扣子,胸口处坦然地半敞着。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堵在门口的褚如栩:“暂时不想。”
“出去。”
褚如栩却笑了。
最开始是「不要」,后来是「不想」,现在是「暂时不想」。
谁真出去谁傻瓜。
于是他不仅没回避,反而还走到了言玚的面前。
褚如栩越界地抓住言玚的手,轻轻将它们带到床面上放好,还哄小孩一样拍了拍对方的手背,然后假装看不到言玚质疑的眼神,无比自然地接过了对方正在进行的「工作」。
顺利得到甜头的小朋友,胆子显然更大了。
拉扯试探的尺度也更肆意了些。
对方带着体温的指尖,不经意般划过他脖颈处的皮肤,言玚有些痒,不自觉地向后躲了一下,可褚如栩却也俯着身子又往前追了半寸。
言玚肤色很白,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由于不爱出门。
仿佛只要稍微用些力气,就能轻而易举地在上面留下标记似的红痕。
褚如栩越想,眸色就愈发深沉。
他用从上往下的方式,给言玚系着仅剩的三颗纽扣。
动作温柔从容,却也藏了点私心。
每多系好一颗,他的右手就能离言玚的心脏更近些。
完成后,他也不忘慢悠悠地帮言玚,把翘起的领口给整理妥帖,如同在炫耀成果一般。
褚如栩唇角带笑,声音低沉,冒昧的试探里,到底是没忍住显露出了几分侵略性:“我不急,我随时期待着哥哥改变心意。”
言玚手撑着上半身,指尖在没人能注意到的角度,紧紧地掐着床单。
可表面看起来,却仍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他不仅眉梢微抬,笑盈盈地瞧着褚如栩,语气还能保持住满不在乎的轻盈。
“行,那你等通知吧。”言玚戏谑地说道。
褚如栩却不以为然,鸠占鹊巢般走到衣橱前,从里面挑了条浅灰色的领带,然后像半步都不想远离对方似的,回到言玚身边,动作熟练地帮他打了个漂亮的温莎结。
“谢谢言总的信任,我很能干的。”他笑得狡黠,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如果不知道两人聊的话题是什么,倒还真有点大学生向领导积极求职那味儿了。
言玚被逗得笑出了声,自动忽略掉了对方字里行间微妙的暗示。
他站起来,对着镜子随意整理了两下发型,接着回身看向褚如栩。
没有任何铺垫,言玚前言不搭后语的突兀问道:
“如栩,你想不想看海?”
……
褚如栩肯定是想的。
对于言玚破天荒的邀请,他也不可能会舍得拒绝。
但言玚并没有直接领着他往海边走,而是先在酒店附近找了家精品花店。
此时已经临近中午,花店屋内屋外的水桶里,正挤着一簇簇刚送到的鲜花,上面还坠着露珠。
褚如栩没问言玚为什么要买花,这位小朋友的「不好对付」似乎是间歇性发作的。
难缠的时候,像块扯不断的黏牙橡皮糖,听话时又能任人搓圆捏扁,乖巧温顺到像是没有一丝坏脾气。
想到这,言玚看着店员挑选洋甘菊,竟也能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今天会很难捱呢。
“哥哥!”一进花店就消失了的褚如栩,忽然在不远处喊了言玚一声。
言玚立马回过头去,只见对方正站在人家的后院里,拎着几支红得刺眼的玫瑰,朝他挥着手:“你买完稍等我一会吧,漂亮姨姨说要教教我怎么才能把花养好。”
午时的阳光轻柔地拢在褚如栩的身上,衬得他整个人都泛着细闪似的。
就很像艺术创作里常见的那种,永远耀眼、不经任何苦难、见不到腌臜的泥泞,一辈子幸福的善良主人公。
言玚控制不住地想要向他走去,毕竟人也是有趋光性的。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
他从来都足够克制。
言玚只是微笑着朝他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来,轻声询问着店员:“你们家玫瑰的种类全么?”
小姑娘包花的动作一顿,紧接着便自豪地答道:“您真是来对地方了,全市不敢说,起码这附近十几公里,我们家的品种是最多的。”
言玚眼睛笑得弯弯的,附和似的冲对方晃了晃大拇指:“这束的钱我照付,麻烦你,再帮我用白荔枝和曼塔配一束吧。”
“我刚又仔细地想了想。”言玚声音温柔,语气中似乎隐隐透着几分怀念和眷恋,“只带洋甘菊去看她,可能确实会有点普通。”
“她应该还是喜欢更浪漫些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3-
痛苦复习了一下午,感觉脑子都僵住了orz;
今天不是甜甜乖小狗,今天是很会抓住机会撩拨老婆的大帅哥;
ps.曼塔和白荔枝做成花束很漂亮,我今年还种了加百列月季,也很漂亮!
第21章
言子悠葬在一个私家墓园,是她去世那年年初亲自挑的。
偶尔言玚回忆起这件事,还会忍不住往迷信的角度想想。
活着的时候提前准备身后事,可能确实不吉利。
总不能是她提前预感到了什么吧。
墓园分为三个区域,沙滩边的草坪、半山腰的矮崖和山顶的密林。
言子悠选在了矮崖上,因为她既想看海,又喜欢看日落。
不过,褚如栩似乎没料到他们的目的地会是墓园。
在听言玚报出地址时,他才显然意识到,怀里精心挑选的红玫瑰在这种情况下很是冒昧,褚如栩不禁有些手足无措,表情紧张地就要把亲手包好的花塞进后备箱。
看着他的慌乱,言玚难免想笑。
“别折腾了。”他走到褚如栩身边,将花束接过来,捧场地低下头闻了闻,“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你。”
“可是……我——”
褚如栩的话都没说完,言玚就仿佛猜到他要解释什么了似的,他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对方的肩头,主动安抚道:“别在意,没那么多讲究。”
言玚真诚地与他对视,眼角弯出了温柔的弧度,颜色偏浅的瞳仁像是琥珀,里面漾着水光似的明亮。
“她最喜欢漂亮有生命力的人事物。”他调侃似的说道,“见到你会开心的。”
……
褚如栩开车载着言玚,沿蜿蜒的环山路盘旋向上,但两人一路上并没有太多交流。
平常一向健谈的褚如栩噤了声,只敢偶尔担忧地往言玚那边瞥两眼,生怕自己选错话题会使场面变得尴尬。
言玚却没留意到褚如栩的小心思,只是沉默地看向窗外,放空着大脑,试图阻止外部环境刺激对从前记忆的唤醒。
他也说不上心情糟糕,就是有些怅然。
从下葬那天到现在,他一共只来看过言子悠三次。
一次初中毕业,一次高中毕业,一次大学毕业。
就像是遵循着什么奇怪的仪式感,言玚只肯在人生的重要节点出现。
事无巨细地汇报完上个阶段取得的成果,然后便远远逃开,如同对这种寄托思念的方式避之不及一般。
他对言子悠的感情总有些复杂。
不过,这种复杂并不罕见,只是亲子关系中沟通不畅导致的别扭,大概在每个家庭里都会有不同程度的体现。
区别只在于,言玚并没能获得解开心结的机会。
言玚很爱母亲,也喜欢黏着她,虽然对方的情绪经常不稳定,还总会用变化莫测的态度,将自己驱逐出她的世界,但这都不能改变那种出于本能的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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