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柏川在那篮球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我的名字。
他写了一手好字,有点神似书法贴上才会见到的范本,我不舍得带那篮球上场,怕它沾了地上的灰尘,也怕在手里摩擦磨掉上面的字迹,所以我把它挂了起来,挂在我一睁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都萨木已经毕业了,他升去了本校的高中部,并且还会经常来看我的训练。
当然,我也会去看他们的——我们学校高中部的篮球项目在全市都挺有名,之前还蝉联了两届市级联赛的冠军,所以学校顺应潮流,干脆在高中部开设了篮球特色项目,每个学年都会举办班级与班级之间的比赛。
为了确保裁判的公正,通常是由初中部的学生来吹哨,我几经调整总算换到了都萨木他们班的场次上。
那个时候都萨木的身高已经极高,足足有一米九几,相较之下,我一米八出头的身高就有些不够看了。
我站在半场的球框下面,相当享受看他打球,甚至还邀请了纪从云一起来看——主要原因是她作为戏剧社的学生,走戏剧特长问题不大,没有其他学生那么大的学习压力,这个“其他学生”里就包括顾柏川,学校对他寄予厚望,一直在关注他的市级排名。
今晚,他又被叫去帮老师整理卷子,忙得像只陀螺,脚不沾地。
都萨木上场的时候,我听见围观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和呐喊声,甚至还有其他班级的学生也聚过来围着他们班的场地看。
这场景倒是于我初中刚入学的那会非常相似,只不过,相比起从前,我关注都萨木的目光中不仅仅有艳羡了,我会在他投篮命中的时候在想:如果是我,我也一定可以。
纪从云看不懂篮球,她不知道什么三步上篮,什么突破进球,什么后仰跳投,但是她仍旧在我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并且趴在我耳边悄声跟我讲,都萨木刚才起跳的时候衣摆飞起,露出一截漂亮的腰身,她好像隐约看到了腹肌。
“我也有腹肌。”我不服气,跟她计较,“只不过没有都萨木明显而已。”
纪从云“嘁”了一声,跟我说:“那你也没让我看见啊。”
我来不及跟她多语,吹了哨子,看积分器翻牌,趁着中场休息,跟纪从云闲聊:“你要想看,也行。”说罢,我将衣摆快速地撩起,随后也不管她看没看清,立刻放下去了。
纪从云的脸从耳朵红到脖子,她骂道:“黎海生,你这人怎么这么流氓。”
“这不是你要看的嘛。”
“谁说我要看了!我明明夸人家都萨木呢。”
我俩在场边互怼了两句,抬眼我就瞅见都萨木的目光若有若无飘在我这里,他见我看过来,扭头冲我笑了笑,将手里的矿泉水喝完捏扁瓶子,向我走来:“海生,怎么还跟女孩子吵起来了?”
纪从云见有人挺她,立刻得意地笑起来:“听见没。”
都萨木过来挨着我说了两句话,下半场就开始了,他们班和对手分数咬得很紧,我须得全神贯注才能做好裁判,等比赛结束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抬眼才看见顾柏川正站在外围的人群中,静静注视着我。
我没由来为他的视线感到有些焦躁,在单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又跑过去,他手里抱着从食堂买来的奶茶,我舔了舔嘴巴,以为他是想着我做裁判要多费口舌,这才特意带给我的,谁知他的手直直略过我,伸向后面的纪从云。
我已经抬到半空中的手,忽然无措起来,我的目光不由自主跟着那奶茶移动,落在纪从云的怀里,我见她穿着薄款校服,因为热而敞开外套,青春期少女的身材若隐若现……
我在哪一瞬间的嫉妒几乎让我丧失理智,于是话语也跟着没把门溜出来,我说,顾柏川,你怎么就只知道给女孩带奶茶,那我呢?
这不是一句应该出现在朋友面前的话,尤其我们三个之间的关系如此复杂,很难用普通同学来形容,我知道这样的话会让他们两个同时感到难堪,可我抑制不了自己,就像是热血上头一样。
第36章 79-80
话一出口我就开始后悔,为了奶茶这样的小玩意儿同女生争执实在是太丢面子,尤其是篮球赛刚结束,人还没完全散干净,在那一瞬间我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没想到纪从云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她将奶茶递到我手边,轻声道:“你喝吧,总归我只是来看球赛也没怎么费嗓子的。”
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顾柏川的目光在我和纪从云贴近的手之间停留了一会,然后将奶茶拨到了纪从云那头,他说:“一杯奶茶而已,你拿着喝吧,一会我和黎海生要去自动贩售机再买水的。”
我顺坡下驴,笑道:“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纪从云夹在我们俩中间,或许感到气氛微妙,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跟我调笑,只是“哎”了一声,从善如流收下奶茶,随后就找了个借口跟旁边的女生一起离开。
我跟在顾柏川身后,踩着他的影子向教学楼下的自动贩售机走去,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我凭直觉感到他心情不佳。我不知道他恼火的原因到底在哪,可无论是什么,总归不止是那杯奶茶。
灰色的教学楼为我们遮去大部分的夕阳热度,顾柏川蹲在机子前头,取了两罐汽水,将其中一瓶扔到我手上。
拉环拉开“撕啦”一声响,我见他扬起下巴露出的一截脖子,青筋喉结随他吞咽的动作在皮肤下显露,我不动声色喝着自己的汽水,目光落在他微敞的校服领口,明明是最普通的蓝白色校服,穿在他身上却让我莫名悸动。
我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思考这季节究竟是秋天还是适合发、情的春。
我挪开目光,不再看他,低头去看地上细碎的石子:“你今天不是要去数学小组吗,怎……”
“我从都萨木上场的时候就来了。”
“什么?”
他突兀的一句话,既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也对刚才的“奶茶风波”避而不谈,我疑惑地抬起头,努力转动大脑,回想起刚才的篮球赛。
也不知道这算是心有灵犀还是什么,总之,我在几秒钟之内就反应过来,他真正介意的原因——我向纪从云掀了自己的衣服。
“奶茶本来是给你买的,但我没想到纪从云也在。”他又忽然跳转话题。
“是应该给她。”我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算了,我之前跟都萨木约好了,我先回趟篮球场。”
我其实没有和都萨木约好,校队今天也没有训练,但是我不能再在顾柏川面前待下去,我怕我忍不住会问他,他之所以会因为我在纪从云面前掀衣服感到不快,是不是因为他喜欢纪从云。
我沿着操场的红色跑道一路往前走,走了整整五圈,在此期间回忆起许多往事,大部分只是一些零星的细节:比如我们初次遇到纪从云的时候,顾柏川拒绝纪从云帮我擦药,并且还不嫌麻烦主动帮我抹了药;再比如,他跟其他女生基本没有交流,唯独跟纪从云关系还算融洽,我和纪从云拌嘴的时候,他也总是会跳出来做“和事佬”。
我不是没有过大胆的“邪念”,比如顾柏川做出这些不符合他性格的事情,不是因为纪从云,而是因为我。
可这样的念头一经出现就被我残酷镇压,我不断提醒着自己顾柏川所信奉的达尔文进化论那套——我不应该对此抱有幻想,又或者换一种说法,如果我有了这样的幻想,只会让现实变得更加不幸。
我有过很多幻想,包括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幻想过随年龄的增长,黎正思会逐渐多回几次家,多看看我这个儿子,而陈敏同志也能将心思多放一些在自己的丈夫身上,而不是每天盯着我的过错大发雷霆。
这些曾经的幻想在时间面前好似琉璃瓦片,不堪一击,逐渐我开始明白,幻想之所以被称之为幻想,重点并非在于充满主观能动性的“想”字,而在于后面这个“幻”字,新华字典上给它的解释是:相互欺诈、迷惑,引申为虚无的或不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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