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来得及偏头避开,那双嘴唇落在了我的左侧脸颊上,潮湿而滚烫,就像是被人掐住脖子将死的鸡,喷洒出来带着腥臭味的血,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将章凡从我身前推开,由于早先就有一些心理准备,我这会用的力气极大。
成年男人的躯体撞在身后存放篮球的铁架上,发出一声巨响,篮球从里头滚落,砸在他的头上、脸上,章凡无法保持平衡,整个人跟着铁架一起倒下去,他的嗓子里传来充满痛苦的闷哼,我听在耳朵里,不禁露出了冷笑。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看他像一只行动缓慢的蚕蛹,在一堆体育器械中挣扎,没有伸手去帮他。
“黎,黎海生……”
他叫了我的名字,那声音仿佛漏气的轮胎,没有半点平时那副趾高气昂的大人姿态。
我不理他伸出的手,反而后退一步离他更远些:“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捏我脸的时候吗?我那时候多大,12岁还是13岁,你他妈不觉得恶心吗,老同性恋!我都要吐了!”
他跟我道歉,躺在那堆挂着灰的篮球堆里不停地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一时间看我长得可爱,这才不小心亲了我一下。
“还有别人吗?”我问。
“没有!我真的就是一时间脑子抽了,真的!”他说。
“你最好是。”
我狠狠一脚踹向他的下体,随后恐惧和恶心才后知后觉蔓延上我的神经,脑子里的那只夏蝉又开始鸣叫起来,不眠不休地发出尖利的叫喊,我头晕脑胀,胃里翻滚不停,酸水从我嗓子里返上来,我再也忍受不了这间屋子里的雄性气味,转身向外跑去。
楼道里没人,只有城市最后一点夕阳落下的橙色光辉,我的视野是模糊的,暖气片、瓷砖、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管全部变成或大或小的光斑,我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心脏在狂跳,血管扩张,让我产生一种窒息的错觉。
“黎海生!”
我听见有人在喊我,在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充盈的、干净的肥皂泡味道,会令人联想到阳光下晾晒的白衬衫。
我不顾两个一米八几的男孩抱在一起的画面会有多诡异,死死抱在他身上……就像是我小时候拥抱他一样。
当顾柏川带着我去到旁边实验楼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路灯亮起,漆黑的走廊,消毒水和各种试剂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刺激着我的鼻腔。这是我在整个校园里最不喜欢的一栋楼,因为它总是从内而外散发着机械般冰冷的气息,且跟我讨厌的数理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除非是上课,我一般不会踏进这里半步,哪怕顾柏川在这里上小组课,我也不会过来,我只会在楼门口的杨树下面等他。
顾柏川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影影绰绰两道人影落在墙面上,我看得出神。
“啪”的一声,顾柏川按亮了一间生物实验室的灯,我眯着眼睛,适应忽然明亮起来的环境。
“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我好奇道。
“我没钥匙。”顾柏川径直穿过教室,到靠后的桌子上取了两袋面包,冲着我晃了晃,“本来我今天借了教室,答应老师走的时候锁门的,但是我怎么等都没见你回来,操场上都没人了,只好去找你。”
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落在我身上,带着探究。
我接过面包,将它从塑料袋里挤出来,咬了一口,说实话,凉掉的咸口面包吃进嘴里油乎乎的,味道实在称不上好吃,而我为了躲开顾柏川的目光,只能将它当做全世界最好吃的面包,全神贯注地咬下去。
“你去干什么了?”顾柏川问我。
“还篮球。”
“在器材室里待了那么久?”
“嗯。”我三口两口将面包吃掉,打开旁边实验用的水龙头洗手,洗着洗着就洗到了脸上,我不停地往脸上泼水,一遍又一遍揉搓自己被章凡碰到的左脸,我洗得眼眶发红,再次回想起那些,还是让我控制不住地愤怒起来。
我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被同性亲了一下也没什么要紧,可正因为我是男的,我如此清楚章凡这个举动背后那些更肮脏龌龊的想法!
“黎海生,你干什么!”顾柏川一只手抓住我的腕子,另一手关掉水龙头,制止了我的行动。
我顶着被揉得通红的脸颊看着他,望着他眼睛里倒影的那个我自己,大脑里的那只夏蝉忽然拔高了音量,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我吻在了他的嘴唇上,将他抵在装满玻璃器皿的木柜前面。
夏蝉总算安静了。
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们两个。
这个时候我在想什么呢?我好像是在想很远很远处的北冰洋,顶起冰面的鲸鱼和海里唱歌的海豚;也在想生机勃勃的雨林里,一冠遮天的大榕树;我想春风吹过的河流,浮冰融化的岸滩……
当我第一次吻住他,我想了很多很多,却没有一样和现实相关。
我舔、舐他的嘴唇,好像冬眠苏醒的棕熊吃到春天第一口蜂蜜。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看见顾柏川惊诧瞪大的双眼,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把将我推开:“好好说话,你这是在干什么,疯了吗!”他抬起头,环顾教室前后的摄像头。
我痴痴地笑起来:“没人整日整夜开着摄像头,放心吧,我之前去过监控室。”
“那你也不能在这里乱来啊!”
“这么说在别的地方就可以了?”我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抬起腿,用膝盖在他的双腿、之间顶了顶。
顾柏川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染了绯红,他大力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放倒在冰凉的地面上,而他自己居高临下跨在我身上,右手举起拳头,随时准备向我的脸招呼过来。
我闭上了眼睛,等待他的拳头落下。
我知道这对他来说是极致的羞辱,就像是章凡今天对待我一样,我也不免觉得后悔,因为我现在的做法仿佛就是另一个章凡。我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咆哮,说我并没有像章凡那样恶心,可另一个声音也在呐喊,算了吧,黎海生,你跟他一样烂。
第39章 84-85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闭上眼睛待了很久,也没有任何疼痛传来,我听到顾柏川因为羞恼的喘气声逐渐平息下去,压在我身体上的重量不见了,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看见他已经坐到了最后一排的椅子上,背对着桌子,一只手搭在桌沿,安静地看着我。
我拖着僵硬的身体从地上坐起来,这才感觉到刚才背脊抵着瓷砖的寒意,我没有着急起身,就地靠在身后的暖气片上,仰着下巴和顾柏川对视。
后悔。
但是又觉得早晚都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曾经当我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逃避,我总觉得自己可以保持理智然后在顾柏川身边当一辈子的朋友,可我一想到在这样的情景下,我就要看着他正常恋爱、结婚,甚至以后会有一个孩子,管我叫叔叔什么……我发现我无法忍受这些,我嫉妒所有靠近他的人,无论是男人、女人、同学、朋友。
如此这般,时常会有不好的念头在我心里徘徊,我害怕如果再忍受下去,我就会把这些念头变成现实。
“是谁教你这些的?”顾柏川的声音很冷淡,他从上俯视着我,让我感到自己愈发卑鄙。
我摇头,扯着嘴角露出笑意:“没人,是我无师自通。怎么样,舒服吗?下次我们试着伸舌头好不好?”
“黎海生!”他的手敲在桌面上,豁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在认真跟你说话,你为什么非要这样!”
“我就是这样的,我就是喜欢男的。”我也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跟他面对面站立,“你觉得恶心吗?”
顾柏川没有回答我的话,他抿了抿嘴唇,转身要走。
我绝不会让他就这么离开,立刻抓在他的手腕上,大声地又问了一遍:“顾柏川,你觉得恶心吗!”
他站定了脚步,半晌,我听见他叹了口气,然后低声告诉我:黎海生,是你的话并不恶心,但是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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