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禾说了一些小时候的其他事,从很早开始说,说后来自己怎么遇到的朱鸣涛,他妈为什么会开那家店,有一年春节店门口出现了流浪的猫,那猫边上还有零钱,像是要来买东西……
“它买什么了?”周牧一问。
“我不知道它要买什么。”陈禾很轻地笑了一下,仿佛时隔多年回忆起还是挺有意思,“不过朱鸣涛那小子给它开了个罐头,非说那猫就是来买罐头的。”
“猫罐头?”
“不是,就那种普通罐头。”
……
周牧一的态度变了,以前会冷酷无情地谴责陈禾无聊,现在倒是很乐意听他讲无聊的事。
作为交换,周牧一也说了自己最开始练琴的时候有多么枯燥,可是后来发现其他事也同样枯燥,于是继续学了下去。
“你家冰箱里有没有面?”陈禾问。
周牧一问什么面。
“什么都行。”陈禾说:“普通挂面就可以,明天早上煮吧……我挺会弄那个。”
周牧一知道他会。
上学期陈禾有拍照发给他看。
周牧一挑剔地说要吃跟陈禾上次发的照片里一样的面。
陈禾不记得自己上次发的照片里是什么样的,周牧一发现这人说过很多话,最后自己都不记得。
……
陈禾不认床,他越说越声音越小,最后快要失去意识。
周牧一听到身边的呼吸声,觉得陈禾睡觉像蜷着身体的小狗,脸陷到了枕头里。
大概是陈禾提到了小时候,周牧一也开始想自己小时候除了练琴还有一些其他事。
他设想过要养一只小狗。
但想法比较自私。
幼年的周牧一是觉得买下小狗后自己就可以是它的全部,即使他偶尔冷淡不搭理,小狗的热情也不会减少。
“你这样睡能呼吸吗?”周牧一过了很久才问。
陈禾没说话,哼了一声,声音都被吸到枕头里了,让人听不真切。
周牧一还不困,也不想陈禾睡这么早。他喊陈禾名字,然后扯了对方的枕头。
我是处于好心,像陈禾这样睡觉会很难受,所以才吵醒他的,周牧一想。
“公主……明天再陪你聊。”陈禾蜷得更厉害了,好像觉得周牧一很烦人,“……真的已经好困了。”
对方声音拖得比平时说话长,像在求人。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陈禾觉得周牧一很烦了。
夜灯没开,床帘上段隐约透着些月光,房间很暗。但周牧一能看清陈禾的轮廓。以前在学校他看书看了很久,突然停下来的时候低头就能看到在自己左手边趴着睡熟的陈禾。
这人睡觉不挑地,桌面凹凸不平也没关系,擅长在各种极端环境下入眠。
周牧一心想,我怎么总是看他睡觉。
之前陈禾说周牧一身上有香味,还再三问他老家是不是苗疆的。
周牧一闻不到自己的味道,但觉得陈禾身上有小狗崽洗干净了吹好毛了的味。
没一会儿,小狗就彻底睡死了,呼吸声很均匀,像是某催眠软件里的白噪音。
周牧一沉默良久,轻声对小狗说:“可明天就不是我生日了。”
小狗没说话。
不知道昨晚几点才睡着,周牧一醒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
以往因为生物钟的缘故,哪怕月假期间他也在六点自然醒。但今天睡得格外沉。
陈禾已经不在房间了。
周牧一在床边摸到自己手机,点开只看到周肃光发来的消息,以及一些那人自以为能拓展儿子视野的外文文献。
他下了床,然后推开卧室门。
客厅要比里面亮很多,油烟机噪音稍大,陈禾正在把锅里的汤浇到面上。
“煎蛋是溏心的。”陈禾说完关掉了油烟机。
周牧一洗漱好后陈禾已经坐在餐桌上边玩手机边等了。
“生日面应该昨天吃的。”陈禾把手机收校服兜里,“不过今天也没差。”
以往的十多年里,周牧一几乎没在起床的十几分钟内就开口说过话。当然在此期间也不会听到油烟机的运作声。
陈禾一般放假会自然醒,但今天想在走之前给周牧一把早饭做好,才设的闹铃。
“你不吃?”周牧一站在餐桌边上。
“不了。”陈禾晃了晃手机,上面显示九点四十五,“真要回了,一晚上没回去,我妈指定揍我。”
周牧一没来得及说出挽留的话,陈禾就已经穿好校服走到门口换鞋了。
“那什么……那袋面剩的我给放回冰箱了。”陈禾想了想 ,穿好鞋站起来略带歉意道:“礼物下次一定补你。”
然后又说:“生日快乐。”
陈禾下了楼,他平时送周牧一回家都在晚上,突然改个时间段有些分不清方向。
也不知道李春后来有没有给朱鸣涛打电话查证,在他妈那骗人比在外过夜情况可要糟糕得多。
陈禾就近扫了辆共享单车,打算火速归家。
半道上有个未知号码拨进来,陈禾单手扶着车把手,“哪位?”
他问对方哪位,那人却喊他儿子。
“陈斌辉?”陈禾在一个公交站前停下来,脚撑住地,心不在焉地拨弄背在胸口的书包,“找我做什么?”
陈斌辉说自己换了号码,又问陈禾近况,乌拉拉扯一堆。
陈禾懒得听,“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对面笑了,左右不过是说些“怎么把你爹想成这种人”之类的话。
陈斌辉约陈禾见面,说自己在外打拼赚钱了,要给陈禾拿去上大学。
“您年前还砸我妈店要抢钱,现在就在外打拼赚了?”陈禾心口有些堵,想骂人,又觉得陈斌辉压根骂不醒。
陈斌辉不在意地报了个茶馆的地址,语气倒还真有几分春风得意的意思。
茶馆在以前陈禾爷爷那幢老房子边上,陈禾车骑到一半转了个头往茶馆方向去了。
第34章 暧昧期够长了
那茶馆在陈禾刚进初中的时候就开着,基本没什么年轻人爱来这地。
一楼零零散散几个座给老头喝闲茶的,二楼是棋牌室跟包厢,三楼则租出去给人住。
陈禾路上脑子有点空跟无力,每次要见陈斌辉之前都会有类似的感受,他还算习惯。
进门的时候一股热气混杂着烟味儿往人身上扑。
陈禾又把校服拉链扯到最上,让领口能盖住自己鼻子。
“散座没了。”前台的老板倒是个年轻人,看着跟陈禾差不多年纪,估计也是帮家里看店的,“楼上还有包厢。”
陈禾说“有人已经定了座”。
但他忘了自己把衣领给扯上去了,再加上一楼大厅实在太吵,对方也没听不太清。
“儿子!”
陈禾转身看到了陈斌辉。
陈斌辉其实不高,尤其是走路喜欢缩着脖子,就显得更矮了。
陈禾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但对方好像忘了之前两人在店里大打出手的尴尬局面,脸上全是笑,过来拉陈禾的手。
陈禾往后避开。
陈斌辉肯定把这躲闪看在眼里,但今天他的人设是关心儿子的好父亲,于是只说:“上去喝茶吧。”
包间里意外地没别人。
陈禾坐在人对面,面无表情。
这包间非常之小,一面靠窗,一面是帘子,陈禾觉得陈斌辉刚吐出来的气还没来得及循环一道就又被自己吸进去了。
“你这个年纪还办不了银行卡吧?”陈斌辉从外套里的口袋掏出一包烟,然后点了,“好像没满十八得拿户口本才准办呢。”
陈禾没说话。
陈斌辉又问,仿佛真的不知道且很好奇,“快成年了吧?现在读高三?”
陈禾觉得烦,把眼前那碗茶咽下去后更烦了,“还有大半年,高二。”
陈斌辉哦哦哦了几声,脾气格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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