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于上大学了。”朱鸣涛道。
陈禾接了一句“是啊”。
“你这样我特想给递根烟过去。”朱鸣涛说:“不然配不上你这股萎靡劲儿。”
陈禾嗯了一声。
朱鸣涛又说:“真看不起你。”
陈禾没生气,但他知道朱鸣涛说的是什么事,没反驳。
车过了高速收费站,气流冲击车窗缝隙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朱鸣涛有些烦躁地把车窗关了。他不乐意看陈禾这样,十八岁,拼了那么多年刷了多少题才考上的牛逼大学,就应该狂妄自大点,哪怕是说一些不切实际的虚幻理想呢?
结果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给谁看?
朱鸣涛想。
陈禾那边有电话打进来,他摸了半天才发现是在背包里,接通了。
“灵灵姐。”陈禾喊:“今天不做事吗?”
“诶,小禾。”灵灵的声音不大,像是偷着打的电话,“我们这边出了个事儿。”
陈禾眼睫颤了颤,抬手按着自己睛明穴,“你说。”
“是这样的,你家店里突然多了一笔钱,很厚,塑料袋装着……”灵灵说到这有些着急,“四万来块,是一个骑机车的男的丢店里的,那男的看样子四十来岁可能,也不确定……”
陈禾坐直了,一时无言,等着电话那边说下文。
“人一下就闪过去了,只把装钱的袋子扔进来……”
来路不正。
灵灵越说越着急,问是不是得报警。
有人急替他急了,陈禾就只能被迫冷静,他说自己就回来,可以尝试去调监控看看。
之前对面饭馆总发生客人电动车被盗的事件,也因此安了台监控,角度能拍到陈禾家店门口。
“怎么?”朱鸣涛问。
陈禾没回话,而是让司机稍微快点,他想赶紧送了朱鸣涛再自己回去。
“我问你话。”朱鸣涛扳住了陈禾的肩膀。
陈禾把灵灵在电话里说的转述了一遍,只是更冷静,更客观。
“师傅,先不去C市了,下个出口下高速,咱们走国道回新城。”朱鸣涛道:“钱您重新打表,我们都付。”
“你别,我自己回去就行。” 陈禾攀住驾驶座的椅子,“师傅您别听他的,照我们之前说的走。”
“我不用这么早去报道,本来也只是想早点去新城市玩一圈,这会儿有事了当然得处理事。”朱鸣涛道:“要真按电话里那个姐说的就不是小事儿了,钱要是干净你以为会从天上掉下来砸你家?”
不可否认,朱鸣涛说的没毛病,那钱多半有问题。
车从告诉路口下去了,国道车不算多,用不了多久又到新城的地界。
计程车里凉快,但充斥着一股受潮的味儿,陈禾短暂地又开了会儿窗透气,他心里有了猜测。
“你在想什么?”朱鸣涛在返程的路上问。
“在庆幸。”陈禾仰靠着,闭上眼,“还好这事儿发生在高考之后,不然跟周肃光的事撞一块我未必能考上科大。”
陈禾说得轻描淡写。
朱鸣涛却很不是滋味。
家里那店卷闸门半掩着,陈禾付了钱然后把朱鸣涛的行李搬出来。
“东西先暂时放我们店里,成吗?”陈禾看着行李问。
朱鸣涛说“可以”又说“去忙要紧事吧”。
店里,李春坐自己平时坐着的地方,看起来魂不守舍,灵灵则拿着一个电水壶烧水。
“小禾。”灵灵给两人泡了茶,又要李春喝点水缓缓。
事情大概是三小时前发生的,李春自己不说,最后还是灵灵给陈禾打的电话。
其实他妈心里想的什么陈禾大概知道,无非是自己没几天就要去华港那边了,李春就想瞒着钱的事,等陈禾离开了再自行解决。
陈禾从冰柜里挑了瓶水,一口气喝了大半。
“哎呀,别老喝冰的。”灵灵操心道。
陈禾嗯了一声,看了眼那装钱的袋子,转向李春,问:“你怎么想的?这种事都不说到底得多大的事才肯说?”
太锐利的话陈禾说不出口。
李春痛苦地揉着脸,也盯着那袋东西,仿佛里面装的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应该跟陈斌辉有关……,我之前跟他联系过,他问你高考咋样,我想着到底也是他的孩子,我就把情况说了,他说要给钱让你上大学。”
“您没拒绝是吗?”朱鸣涛问。
李春更痛苦地点头。
朱鸣涛站在边上听着这笔烂账。
陈禾没有像当年驱赶周牧一一般央求朱鸣涛离开,留自己一份体面,而是从货架上拿了条烟,弯腰出了卷闸门,过马路,去对面饭馆老板那问能不能行个方便查下监控。
朱鸣涛也走到了街边,他完全能理解李春不拒绝,先不说谁会跟钱过不去,单从孩子的抚养问题来看,四万块,屁都不是,即便是十几二十万收下都可以理直气壮不带气虚的。
可谁知道会是以这种方式扔了沓不明不白的四万块?
陈禾背影单薄,走在路中间,提着烟,比想象中平静。
朱鸣涛低骂一声,跟了过去。
陈禾说明来意,把烟恭敬地给出去,没讲钱的事,只说店里东西不见了,怕是晚上遭了贼,想看看监控。
饭馆老板二话没说答应下来,陈禾又跟人道谢,眼睛锁定在了显示屏上,拖动鼠标到差不多的时间段反复看了四遍,只看出骑机车那人不是陈斌辉。
陈禾跟忙着的饭馆老板道谢,然后带朱鸣涛出去了。
“你打算怎么办?”朱鸣涛问。
“先安抚我妈,她禁不起吓。”陈禾低着头,“再找陈斌辉确认,如果不是他就报警,如果是他,能解决的话让他尽量解决,解决不了也还是只有报警一条路。”
钱不干净是肯定的,不然不可能以那种方式出现,陈禾刚刚提出的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你还有几天开学?”朱鸣涛问。
陈禾说“八天”然后接着说“得尽量把事在八天内解决”。
“晚上在我家睡吗?”陈禾问。
“嗯,我不回去了,等你这事解决了再走。”朱鸣涛道。
两人站在店门口的卷闸门外停住。
陈禾稍作思考,“两天吧,两天后不论事情能不能解决你都得走了,还是我送你。”
这几天店都不继续营业,晚上陈禾煲了百合鲈鱼汤,安神的,给李春喝了让她早点休息。
朱鸣涛则四仰八叉地躺在陈禾床上想事,以前他俩也经常在这间卧室打游戏,写作业,有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喝汤。”陈禾说完把碗放在床头柜上。
朱鸣涛端起来喝了,问:“这白色的是什么?坚果?”
“百合,安神的。”陈禾说完走到窗户边,在手机上按了一串号码,“我得给陈斌辉打个电话。”
朱鸣涛哦了一声,然后乖乖喝汤,保持安静。
没一会儿,陈禾放下了手机。
“怎么?”朱鸣涛坐直了。
“空号。”陈禾道:“但我号码没问题,以前打过,是通的,估计是他跑去营业厅注销了。”
朱鸣涛把汤喝完,稍做思考,道:“不是好消息。”
陈禾也知道不是好消息。
陈斌辉没事闲的注销电话号?
八成犯事了,还不小,打算跑路。
再加上他着急地问李春自己儿子高考怎么样,以及莫名其妙被人扔进来的四万块钱。
结局很明了,就是不清楚过程。
陈禾沉默着打开窗,然后从抽屉最里面摸出一盒烟,真给自己点了。
“你这也太熟练了吧。”朱鸣涛忍不住吐槽:“倒是真不躲着我。”
“你有什么可躲的。”陈禾一上一下地抛着打火机,他初三那个暑假就抽过,当时是中二病犯了非要装那么一逼,后来李春发现让陈禾跪了一下午,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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