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吗?”周牧一问。
电话那边很吵,有东西碎掉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哭,有人尖叫,还有人劝架,但就是没人说话。
“妈?”
但还是没人说话。
日了。
“我……”陈禾回过神来,然后接过发票塞裤兜里拔腿就往饭店外跑。
“陈禾!”周牧一追了出去。
路上这回儿没有可以打的车,陈禾打开约车软件一直没人接单。
“怎么了,陈禾,你说话。”周牧一追过去抓紧了他的手腕。
陈禾不知道怎么跟周牧一解释,风迎面吹过来,带着枯草的味道,但是带不走他的焦虑,烦躁,以及担忧。
“我家开百货店的,可能有人来闹事。”陈禾尽量让自己语速慢一点,他不想在周牧一面前情绪失控,毕竟没有人有为自己坏情绪买单的义务,“等会儿你跟鸡哥他们回去就行……晚自习帮我跟沈老师请个假,我可能明天也不去上课……到时候再说吧。”
陈禾等不到车就打算直接跑回去,学校距离他家不算太远,他住宿主要是为了防止自己呆家里总上网。
店里的酒水砸就砸了,陈禾主要担心老妈。
“我陪你一起去。”周牧一想都没想就说:“你一个人不安全,而且出了什么事……”
“我不用你陪!”陈禾提高音调,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
好几片枯黄了的梧桐叶被风吹起来,然后又落到大马路中央被车轮碾碎。
“sorry,我……刚刚我态度不太好。”陈禾手掌贴着自己额头,解释,“但是周牧一,我等会儿可能会很狼狈。一个人不体面的时候是不会想被其他人看到的,你懂吗?”
周牧一死不听劝,眼睛里有种不谙世事的愚蠢和死犟,语气中甚至出现了些完全不应该在公主身上出现的卑微,“我不懂,我想陪你……”
“你怎么听不懂人说话啊?”
第8章 陈斌辉是谁
陈禾一直往家的方向跑没有停,老旧的居民楼以及街道各类商铺的门脸在余光里一闪而过。他跑得小腿抽得疼,回头却还看到周牧一在后头跟着。
陈禾没心思再去管别的什么了,拐过最后的巷道还没看到自家店面就听着声了。
吵架。
砸东西。
嘶吼。
一部都市闹剧。
……
嗓子好干,陈禾停下来两口气并一块喘,手撑在膝盖上。
周牧一跟了过来怕陈禾跑太急了岔气。
“我说要你别跟来了。”陈禾往前走,“怎么不去上自习课,你不是学霸吗?”
周牧一现在好脾气得很,也不跟陈禾犟嘴了,“怕你出事。”
陈禾走到最近的垃圾桶边上,那里有个被废弃的小破沙发。陈禾脚踩着沙发外面套的马海毛的布料从里面抽出一根半人长的钢管。
“回去吧公主,算我求你了。”陈禾说这话的时候那边又闹了起来。
“干嘛呢?啊?!闹事啊?”这声音属于对面一个叫灵灵的烧烤小妹,她嗓音尖锐跟叶爱有些像,“操你妈,陈斌辉你打女人?”
陈禾听到“打”这个字眼睛都颤了,骂了句周牧一听不懂的然后掉头冲过去。
陈禾家开的店顶着【君君便利店】的牌子,推拉的玻璃门碎了个角,散装零食洒了一地。
“陈斌辉你畜牲!”陈禾喊了一句。
周牧一愣在了巷口的位置,他远远看着陈禾的背影。
陈禾里面穿着球衣,外面套的是一中的校服,手里拖了根钢管,完全没了平时油嘴滑舌的腔调。
陈斌辉是谁?
陈禾他爸吗?
“我报警了!”那个骂着脏话的女孩被一个瘦高的男人攥住了头发拖到前门扔出去。
女孩头撞到玻璃门上,玻璃碎得更厉害了。
陈禾攥住钢管,手背暴起青筋,“灵灵姐。”
那个叫灵灵姐的女孩爬了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转头看到陈禾,然后说:“ 陈斌辉来了。”
陈禾嗯了一声,脸色发灰,走过去一脚把玻璃门踹碎了然后跟里面的男人扭到一起摔地上打起来。
陈禾眼睛发红,手里一拳出去都不收着劲儿,钢管哗哗下去就是好几下。
男人被打到地上哀嚎。
“陈斌辉,你打女人?”陈禾难以置信道。
“我是你老子!”那个叫陈斌辉的从地上跳起来,想去抢陈禾手里的钢管,“你们娘俩一天不还我钱,我就一天不安生。”
“你不要脸!”灵灵指着陈斌辉的鼻子,“谁他娘的欠你钱了?陈禾爷爷癌晚期的时候都是春姐一个人看店借钱送饭,到去年年初安葬的时候你出现过没有?”
去年年初,陈禾的爷爷是那会儿安葬的?
周牧一记得那时候陈禾确实请了一段长假,后来沈卫国问他怎么了也只是说家里有人病了。
没想到是爷爷过世。
店铺最里面的货架倒了,陈禾他妈缩在夹层里,垂着头。
陈禾走过去,声音几乎在哀鸣,“妈。”
李春没说话,地上淌了血,她颤着声问:“陈斌辉走了吗?”
“……你流血了?”陈禾看着一地狼藉。
而那边陈斌辉已经爬了起来往收银台的方向过去。
“小禾,小禾!!快过来,他要抢钱!”灵灵急得大叫,然后张开双臂拦在男人面前,“这钱你不能碰,陈禾还要念书的!”
“我家的钱,你管的着吗?”陈斌辉一脚把灵灵踢开。
这一片都是商户,烧烤摊也不少,一到晚上准有酒后闹事的。
大家都相互帮衬调节。
只有陈禾家不一样。
李春脾气好,和气生财,人生唯一的败笔就是嫁了陈斌辉。别人都是很客人闹矛盾,李春是被丈夫找麻烦。
“你到底站哪边的?我是你爹,陈禾你别忘了你还跟我姓的!”陈斌辉仰手扇了陈禾一记耳光。
陈禾被扇歪了脸,耳朵嗡鸣,虎牙硌到口腔,满嘴血腥味。
“陈斌辉,”陈禾目光平静,对这样的生活司空见惯,淡然道:“我们一起坐牢吧。”
“……什……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陈禾用舌头抵了抵自己的口腔内壁,“你去死吧。”
他提起钢管猛地挥出去。
陈斌辉躲开,骂道:“我靠?你疯了?你是我儿子!”
“你才疯了?你凭什么打我妈?”陈禾刚刚那一棍子没打中,直直插到烟酒柜台的玻璃储藏柜上。
陈禾把棍子拔出来,玻璃渣飞溅到他手臂上,扎进肉里。
小伤,但血糊出来了。
天气冷,冻麻了痛觉就不敏感,陈禾只觉得心里闷闷的不舒服,其他没感受到什么疼痛。
第二下打中了,直直砸陈斌辉脸上,也不知道有没有砸碎这傻逼两颗牙。
陈斌辉倒在地上,嘴里呼着气儿,脸扭到一块,像是快死了。
可陈禾知道,人没那么容易死。
以前的很多次里他也以为自己要死了,但都没死成。
都是李春哭着喊着把他从陈斌辉手里抢出来再送医院给救活了。
“别打了别打了。”灵灵哭起来,“小禾,打死他你以后就念不了书了,你成绩那么好,还要上大学的。”
陈禾杀疯了,脑子里时而白茫茫一片,时而是刚刚地上那滩血迹,还有老妈蜷缩在货架夹层里问陈斌辉走了吗。
走了怎么行?
走了还会来,来了就又打他妈,陈禾想,陈斌辉最好是死了。
就在他抡起钢管要挥第二下的时候被一个什么人抱住了。
那人嘴唇压在陈禾耳骨上,哀求一般地说:“陈禾,别打了。”
周牧一像是一根攥住疯马的缰绳,“求你,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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