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楼,只有毛阿姨在,任五桥和崔榕约会去了。为了方便交流,任五桥给安问弄了块黑板,方便安问在上面写字。安问换了拖鞋,气球不舍得摘,用无尘粉笔写着:「任延到家了吗?」
毛阿姨笑着应:“没呢,不是跟你在外面玩吗?”
安问写:「好吧。」
毛阿姨看他心不在焉,问:“今天玩得开心吗?要不要先去洗澡?”
安问摇头,一笔一画:「先不洗,我去M层等他。」
小情侣腻歪,毛阿姨虽然刚开始有点接受不良,这么半个月下来也看开了,给安问拿了件任延挂在玄关柜里的队服外套:“披着点,晚上凉。”
安问仍没摘气球,只把衣服在肩上披着,重新换上室外的鞋子,下到M层。
死活想不起来任延到底干什么去了,隧发微信:「你去哪了?回家了吗?」
等了会儿,任延没回,他又发:「我到家啦。」
超过十分钟没等到回信,安问起身走了一圈,把气球从手腕上摘了,松开绳子,等气球快直直飞上天花板时又拉住,如此反复,仰着脸时眼睛很亮,比小孩更小孩。
这样玩了十个来回,才等来了任延的回复:「早点休息。」
安问直觉出哪里不太对劲:「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任延说没有。
安问在椅子上坐好:「我在M层等你,你快到家了么?」
任延又没回。
外面露台有人抽烟,红星一直燃着。安问犹豫了一下,虽然不想吸二手烟,但从M层的露台可以看到楼下大堂的进出口,如果任延回家,他可以在这里第一时间看到。
隧推门出去。
像毛阿姨说的,夜露浓重而夜风冰凉。安问在阳台的栏杆上趴了会儿,不知道旁边那个抽烟的人一直看着他,夹着烟的手起先很僵,过了会儿,渐渐松弛下来,但也没说话,亦无动静,只是隔着距离,不远不近不打扰地看他。
如果安问不走的话,他大约也能如此看一晚上。
太晚了,安问等了半天,大堂进出不过寥寥。他趴着栏杆问任延:「我等得月亮都要落了。」
手机在长椅上嗡声,动静不轻,亮起的屏幕刺眼。安问下意识地往另一边回头,气球撞得琴叶榕的叶面摇晃,滴下露水。
任延一手夹着烟,正俯身过去捡起手机。被安问撞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勾了勾唇。
安问完全懵了,想打手语质问,气球从眼前飞走。
他也顾不上气球不气球的了,认认真真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这儿?”
任延掸掉烟灰:“打算抽完这支烟就上去的。”
“为什么抽烟?”安问目光怪异地盯着他手里的烟。任延很自律,赛季期间连高碳水都不碰,更不要说烟了。何况他根本就不抽烟,并没有烟瘾。
任延手里的烟还剩半截,他在白色小石砾的烟灰缸里捻灭:“不抽了,只是刚好无聊。”
安问敏锐地察觉到那层让他难受的地方。任延很低沉,低沉到消极,像黑夜看的一抹影子。
“我是不是让你难过了?”手语小心翼翼地打出如此的话。
任延笑了笑,很快地说:“没有。”
“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
安问踌躇着:“我刚刚喝酒了,是不是跟你说话了?我跟你说什么了?”
“说你喜欢我。”
安问微微瞪大眼睛。
“真的,说你喜欢我,后来是追尔婷的那个学弟让我帮忙,所以我先走了。”任延走近他,垂下眼眸,声音莫名的很哑。他问:“会不会怪我?”
安问摇着头,被任延单手压着搂进怀里。
夜晚湿气重,更显得任延的怀抱炙热。讲话时,胸膛的共鸣低沉好听。他莫名地问:“你知道我喜欢你,并不在乎你会不会说话吧。”
安问点头表示知道,蹭得任延觉得颈窝痒。
他又问了一遍:“你知道就算你一辈子不说话,我也喜欢你。”
安问双指在他肩膀点了两下。这是他们之间的暗语,代表“嗯”。
头顶传来任延若有似无的轻笑,“是真的从心底里相信吗?”
好烦啊,不知道任延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不自信,又这么在意。仿佛如果不是从心底里相信,那么便是否定了他整个的爱意。
但是他怎么可能不是从心底里相信呢?安问圈住他腰,仰起头,让他看自己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任延可以从这里看进他的心底。他相信他爱他,像相信勾股定理,派的无穷尽,绝无任何迟疑。
第92章
沾着一身的夜露回到家, 安问先去洗澡。洗澡时心不在焉,套上睡衣之后就跑到任延的房间。
虽然有了北大清华两所高校的单招意向,他也没有放任自己。书桌上正摊着生物作业,任延高挺的鼻梁上架着近视眼镜, 执笔的模样淡漠而专注。
听到动静, 他转过脸,勾了勾唇:“洗好了?”
安问在他床位凳上坐下, 两腿分开, 双手撑在腿间, 看上去欲言又止。
任延笑出若有似无的声音:“干什么?”
身体里的酒精被洗澡的热水一熏, 让安问晕晕的。他简单比划:“看看你,你写你的。”
任延便由着他,目光再度回到书桌前, 果然心无旁骛地继续写作业。将老师留的几道题写完了,他才放下笔:“是不是该回去睡觉了?”
安问半张着唇,目光随着任延起身的动作而抬起, 带着怔然:“我们是不是吵架了?”
“吵架”二字在手语中表达起来很可爱,冲淡了不愉快感。
“为什么这么问?”任延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眉心,继而否认:“没有,没有吵架。”
“但我觉得很难过。”安问纤薄的手掌盖住心口,眉间神色依然怔怔的。
任延愣了一下, 嗓音不自觉地紧了些:“你觉得难过?……怎么难过?”
“洗澡的时候觉得喘不过气,心里空空的,总而言之, 就是很难过, 看到你就想跟你说对不起。”
任延一时没说话, 心跳温温和和地、非常自然地漏了一拍。半晌,他笑了一声:“我觉得……你可能只是缺氧,下次洗澡别太久。”
安问:“……”
还想再分辩什么,却被任延抱了起来:“去睡觉。”
躺在床上时,安问还在努力回想喝醉后发生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只是当他再拒绝去沈喻那儿做心理开导时,任延没有再反对。
“你会觉得我那些想法很奇怪吗?”事情忽然顺利,安问反而迟疑,“觉得我一直不说话,妈妈就会回来。这种想法是病吧?”
“不奇怪,”任延回他,“也许七岁的时候,有一颗流星把这个秘密带给了你,只是你忘记了。其实真的有用。”
“你不觉得荒唐?”
“不觉得。”
“那如果要花很久很久才能等到她回来呢?”他手指认真比划,“可能八十岁。”
“那你妈妈就是全世界最长寿的老人之一。”任延别出心裁地回。
安问愣了一下,无语地噗了一声,笑了起来。
“你上个星期还在逼我说话。”他翻旧帐。
“那时候是我自以为是,也自私。”任延微抬唇角,“没关系,我可以陪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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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养真虽然在公司安稳当太子爷,但过的并非是富贵闲人的清闲日子,周末也去公司加班。
他倒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下班路上被任延堵在办公室里。
休息日没有前台,还是秘书来通报,说门外有个高中年纪的男孩子在等。他第一反应是安问,见了人,脸上的笑容霎那间变卦,从明亮温柔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任延失笑一声:“要不要这么明显?”
他跟安养真不算很熟,但也不是不熟。两人都是打小就去美国求学,虽然差了几岁,但好歹也见过几面,玩过一阵。回了国后,有一阵子安养真很喜欢找任五桥和崔榕,聊天喝茶吃饭,忆忆旧。在待人接物的舒服程度上,他比安问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熟络,但不殷勤,不给人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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