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是吗?」画面回到阿波身上。「那如果我把我的──」
「阿波。」亨利的声音说着,然后一只小指戴着纹章戒指的大手伸了过来,捂住阿波的嘴。「求求你了,亚歷克。我说他『无所不能』,你就真的这么想挑战?拜托,你会害死我们两个的。」
「这不就是我的目标吗?」亚歷克快乐地说。「所以你们今天要干嘛?」
阿波舔了舔亨利的手掌,逼他把手拿开,然后继续说:「我们要在山间裸奔,把羊吓死,然后再回到屋里进行例行公事:喝茶、吃小面包,一边歌咏爱神,一边颂扬克雷蒙─迪亚兹姐弟俩。在亨利跟你搞上之后,我就正式变成一人单恋了。我们以前可是一起灌着白兰地,一边互舔伤口,在那边哀号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我们──」
「不要跟他说这个!」
「──现在我只会问亨利说:『你的诀窍是什么?』然后他就说:『我只是一直羞辱亚歷克,好像满有效的。』」
「我要把车调头了。」
「那对茱恩行不通喔。」亚歷克说。
「先让我拿支笔──」
原来他们这个假期是用来构思慈善活动的。亨利这几个月以来都在告诉亚歷克,他们想要把事业国际化,而现在他们在讨论的是,在西欧设立三个难民专案、在内罗毕和洛杉矶设立爱滋门诊,还有在四个不同的国家里成立LGBT青少年收容中心。这野心很大,但既然亨利的日常开销都是用他爸爸给他的庞大遗产,他的王室户头还完好如初。他一直都决定要把王室的钱用在慈善上。
当华盛顿特区的太阳升起时,亚歷克蜷曲着身子,抱着枕头和他的手机。他一直都希望自己死后能留下一些什么。亨利毫无疑问地会是那样的人。这让他满亢奋的。但是没关系,他只是熬夜熬过头了。
最后的最后,期末考周比亚歷克想像得更平淡地结束了。这一周挤满了考试和报告和通宵达旦的准备,然后就这样结束了。
他的大学生涯基本上都像是这样。他从来没有那些其他人有过的经验,他总是被自己的名声孤立,或是被随扈包围。当他满二十一岁时,他从没机会在酒吧里盖一个额头上的章,也从来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跳入道根喷水池里。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甚至没进过乔治城大学,而是一口气唸完了一系列课程,只是刚好和这间大学在同一个地理位置上而已。
不管如何,他是毕业了,而全礼堂的人都向他起立致敬,虽然感觉很奇怪,但还是满酷的。他的一群同学们在典礼结束后想要找他合照。他们全都知道他的名字,但他从来没和任何一个说过话。他对着他们父母的手机微笑,一边想着自己以前是不是该释出一点善意的。
亚歷克.克雷蒙─迪亚兹毕业于乔治城大学,获得政治系学士学位。礼车上,他甚至还来不及脱下自己的帽子和长袍,他的谷歌通知就跳了出来。
白宫办了一场很大的花园派对。诺拉身穿一件夹克和洋装,脸上挂着狡猾的微笑,吻了一下亚歷克的下颚侧边。
「白宫三巨头的小弟终于也毕业了,」她咧嘴说道。「而且你甚至不用贿赂或色诱教授就能拿到学位耶。」
「我想有些教授终于可以把我从他们的恶梦里赶出去了。」亚歷克说。
「你们上学到底都在干嘛啊。」茱恩微微哽咽。
与会的人都是有权有势的政治家和家族朋友──包括两者皆是的拉斐尔.路那。亚歷克看见他站在海鲜沙拉旁,看起来很累却又帅气十足,正和诺拉的祖父,也就是副总统,比手画脚地聊个不停。亚歷克的爸爸刚结束一场优胜美地的旅行,皮肤晒得黝黑,脸上带着骄傲的微笑。萨拉给了他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恭喜你成功符合期待了。而当他试着拥抱她时,她差点就把他推进了一旁的鸡尾酒盆里。
一小时后,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话讲到一半便忍不住分神去看萤幕,换来茱恩的一记怒视。他本来都准备不把这则讯息当一回事了,但在他周围,突然所有人都纷纷从口袋里捞了手机出来。
是欠揍韩特发来的简讯:贾辛多刚招开记者会,据说宣布退出初选,现在正式变成克雷蒙对战理查了。
「靠。」亚歷克把手机萤幕转向茱恩。
「来得真是时候啊。」
她说得对──才不过短短几秒,一半的桌子就空了,竞选团队和国会议员纷纷离席,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这有点太戏剧化了吧。」诺拉评论道,同时从牙籤上咬下一颗橄榄。「我们都知道他最后一定会把提名让给理查。搞不好是被关在禁闭室里严刑拷打,才不得不退选。」
亚歷克没有听见诺拉接下来说的话,因为棕榈厅旁的一个动静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爸爸正拉着路那的手臂,两人一起消失在一道侧门边,朝管家的办公室前进。
他把自己的香槟留给两位女孩,然后沿着一条蜿蜒小径来到棕榈厅外,假装在滑自己的手机。然后,在他衡量过负责干洗的员工会给他的责备,还是觉得这么做值得之后,他便弯身钻进灌木丛里。
管家办公室面南那道墙的第三扇窗户,有一片松动的玻璃。它微微从窗框上翘起,让它防弹和抗噪的功能有失水准。整个官邸中,有三片玻璃是这样的。刚搬来白宫的前半年,他就发现了,那是茱恩毕业、诺拉转学之前的事,那时的他只有一个人,除了这些小小的在地调查之外,他实在无事可做。
他从没和人提起这些玻璃的事。他一直都猜测这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他蹲低身子,爬到窗边,凭着直觉前进,泥土落进他的懒人鞋里,直到他找到那扇对的窗户。他靠过去,试着把耳朵更贴近窗户一点。风声吹动他身边的树丛,但他还是能听见两个低沉而紧绷的声音。
「……该死,奥斯卡。」其中一个声音用西班牙文说着。是路那。「你跟她说了吗?他知道你要我这么做吗?」
「她太小心了。」他爸爸的声音说。他也是说西班牙文──以防被偷听,他们两人偶尔会採取这种措施。「有时候,她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一阵吐气与身体移动的声音。「我不会背着她做违背这种违背我自己意愿的事。」
「所以你是在告诉我,在理查对你做过那种事之后,你还是不会想要把那个混蛋烧成灰烬啰?」
「当然不是,奥斯卡。老天。」路那说。「但你我都知道这他妈的没那么简单。从来就没那么简单。」
「听着,拉斐。我知道你有所有的纪录。你甚至不需要公开发表什么言论,你只要把它外流给媒体就好。你觉得有多少孩子,在那之后──」
「不要说了。」
「──还会有多少──」
「你不认为她有办法自己打赢这场选战,对吧?」路那打断他。「在一切的一切之后,你还是对她没有信心。」
「并不是这样。这一次不一样。」
「你何不把我和二十年前发生过的一件烂事,和你对你前妻放不下的感情分开,嗯?然后好好专心面对这场该死的选举,奥斯卡?我不──」
路那打住了,因为此时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有人走进了办公室。
奥斯卡切换成清脆的英语,找了一个讨论法案的藉口,然后对路那用西班牙文说:「你再想想就是了。」
接下来是奥斯卡和路那离开办公室的窸窣声,亚歷克则跌坐在草皮上,思索着自己刚才究竟错过了什么。
一切都始于一场募捐活动、丝绸套装和一张支票,还有一场晚宴。一如往常地,这一切也是始于一封简讯:下周末在洛杉矶有募款。阿波说要帮我们每个人都弄一件绣花和服。我帮你登记三人同行啰?
他和爸爸一起吃了午餐,但每次只要亚歷克提起路那,他爸爸就会直接转移话题。午餐后,他便前往舞会会场,而这是他第一次正式与小碧见到面。她比亨利矮了好多,甚至比茱恩还娇小,有着和亨利一样的伶牙俐齿,和他们母亲的棕发与心型脸蛋。她在自己的鸡尾酒洋装外罩了一件机车夹克,而她的姿势有点像是亚歷克的妈妈,那种已经戒了菸的老菸枪才会有的动作。她对着亚歷克露出开阔而淘气的微笑,然后亚歷克立刻就懂她了:她也是个叛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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