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你懂的。」她在空中挥舞着自己的手机。「只不过是我充满争议的基金会要展开处女秀,未来一切资金的运用都会被人放大检视而已,所以没什么好紧张的啦。我只有一点不爽你,不把这笔资金变成亨利基金会配上碧翠丝基金的双重组合,这样我就不能把这些压力推到你头上了。为了勒戒所举办的募捐活动,都快要把我逼去借酒消愁了。」她拍了拍亚歷克的手臂。「这是我们的酒鬼幽默感,亚歷克。」
小碧和亨利的九月和十月都很忙碌,和他们的母亲一样。第一周,他们就有好多决定要做:他们要无视在邮件里揭露关于小碧的事吗(不)?亨利最后还是要被迫入伍吗(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之后,不)?还有,这一切要怎么变成有意义的一件事?最后小碧和亨利想出了一个共同的解决方案。两人要一起在自己名下经营慈善机构。小碧的是要透过募捐,赞助全国各单位的勒戒专案。亨利的则是为LGBT争取权利的基金会。
在他们的右手边,亮晶晶的舞台灯已经架了起来,今天晚上,小碧就要和一个乐团在这里举办一场门票八千英镑的小型演唱会,邀请许多名人贵宾到场,作为她募捐活动的处女秀。
「真希望我能在这里待到表演开始。」亚歷克说。
小碧笑开嘴。「可惜亨利这周忙着和阿波阿姨签署一大堆文件,没时间背谱,不然我们就能把钢琴师换掉了。」
「文件?」亚歷克扬起一边的眉毛。
亨利横了小碧一眼。「小碧──」
「青少年收容所。」她说。
「碧翠丝,」亨利责备道。「这是个惊喜欸。」
「喔,」小碧拿着自己的手机装忙。「不好意思喔。」
亚歷克看着亨利。「现在是什么状况?」
亨利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们本来是想要等到选举结束之后再公开──当然,还有告诉你──这样才不会分散你的注意力。但是──」他把手插进口袋里,像是他很自豪,但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妈和我都觉得,这个基金会不该只是国内的,全世界都有需要帮助的孩子,而我想要特别专注在无家可归的多元性向的孩子们身上。所以阿波把我们全部的欧康乔基金会青少年收容中心,都过到我的名下了。」他踮了踮脚尖,刻意压下一个宽阔的微笑。「现在站在你眼前的,是全世界四间即将完工的,多元性向青少年收容中心的负责人。」
「我的天啊,你这个混蛋。」亚歷克喊道,扑向亨利,双手圈住他的脖子。「真是太棒了。我爱死你了。哇喔。」他突然向后退了一步。「等等,天啊,这代表布鲁克林也有一间,对吧?」
「是的,没错。」
「你不是说你想要自己亲手管理基金会吗?」亚歷克说。他的脉搏狂跳着。「你不觉得当它正在起步的时候,直接监督它的落成会很有帮助吗?」
「亚歷克。」亨利告诉他。「我不能搬去纽约啦。」
小碧抬起眼。「为什么不?」
「因为我是王子。」亨利看着她,一边对着柑橘园和肯辛顿宫打了一个手势,气急败坏地说:「这里的王子!」
小碧耸耸肩,不为所动。「所以呢?你又不用永远待在那里。你放假的这一年,你花了四个月的时间在蒙古跟牦牛培养感情欸。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亨利的嘴巴动了几下,然后转向亚歷克。「就算搬去了,我也几乎很难见到你对吧?」他试图讲理。「如果你在华府忙着工作,努力挤进政治圈里的话。」
亚歷克不得不承认,这是个重点。但在他经歷过这一年,经歷过这一切,然后终于打开成绩单,发现自己高分考过法律学院的入学考之后,他已经越来越不肯定这一点了。
他打算开口这么说。
「哈啰。」一个高傲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他们一同转身,看见菲力穿着一身烫得平平整整的西装,梳理得整整齐齐,正大步踩过草坪走来。
亚歷克感觉到亨利反射性直起背嵴时,四周空气轻微的震盪。
两周前,菲力来肯辛顿宫拜访,向亨利和小碧道歉。他为了父亲死后这些年、他锐利的言词、他的嚣张跋扈和过度检视他们的一切道歉。他从一名只想讨好人的孩子长大成为一位盛气凌人、自以为是的自大狂,又受到自己身分的压制和女王的掌控。
他正在脱离祖母的手。亨利在电话上这么跟亚歷克说道。所以我才愿意相信他说的话。
但有些帐是永远还不清的。每次只要看到菲力那张蠢脸,亚歷克就想要挥拳揍他,但他是亨利的家人,不是他的,所以他没有决定权。
「菲力。」小碧冷冷地说。「我们怎么有这个荣幸?」
「我刚刚在白金汉宫开会。」菲力说。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昭然若揭:他刚刚是在和女王开会,因为也只剩下他还愿意跟女王说话。「想说经过看看还能帮上什么忙。」他低头看着小碧脚上的雨靴,和自己脚上亮晶晶的皮鞋。「妳知道,妳不用自己动手的──我们有很多人可以帮妳做这些苦工。」
「我知道。」小碧傲慢地说,表现得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公主。「我想要自己来。」
「好。」菲力说。「当然了。好,呃。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没有,菲力。」
「好吧。」菲力清清喉咙。「亨利,亚歷克。早上的摄影怎么样?」
亨利眨眨眼,好像很意外菲力会问起。亚歷克至少还有一定的社交礼仪,知道此刻自己该闭嘴。
「不错啊。」亨利说。「我是说,很不错。只是,你知道,要在那里一直坐着,实在有点尴尬。」
「喔,我记得。」菲力说。「我和玛莎第一次拍摄的时候,我的白痴大学同学那周才对我恶作剧,害我屁股上起了疹子,我费尽心力才能勉强坐定,不要当着大家的面在白金汉宫中央把裤子脱下来抓痒,更别提好好拍照了。我觉得玛莎那时候应该很想杀我。希望你们的照片拍出来不错。」
他有点尴尬地傻笑着,试着和他们找话聊。亚歷克抓了抓自己的鼻子。
「嗯,总而言之,祝你好运,小碧。」
菲力双手插在口袋里,动身离开,三人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篱笆之外。
小碧叹了口气。「你觉得我应该要让他帮我骂一下鲜鱼浓汤的厨师吗?」
「还没。」亨利说。「再让他熬个半年吧。他还没赔够呢。」
蓝的还是灰的?灰的还是蓝的?
亚歷克这辈子从来没有在两件同样无害的夹克之间这么拉扯过。
「真是蠢毙了。」诺拉说。「两件都很无聊。」
「妳能不能帮我挑一件就好?」亚歷克对她说。他两手各举着一个衣架,无视她坐在他抽屉上一脸批判的样子。明天的大选日,不管他们是赢是输,那些照片都会跟着他一辈子。
「亚歷克,我认真说,这两件我都觉得很丑。你得穿得更亮眼一点。这有可能是你的最终曲欸。」
「好吧,先不要──」
「对,好吧,你说得对,如果我们的预测是准的,就没有什么好担心。」她从柜子上跳下来。「所以,为什么你现在决定要在你职业生涯的这一刻,突然转职成为作风大胆的时尚设计师了?」
「不想谈这个。」亚歷克挥舞着手中的衣架。「蓝的还是灰的?」
「好吧,」她无视他。「那我就直说了。你很紧张。」
他翻了个白眼。「我当然很紧张,诺拉,这是总统大选欸。而且选总统的人是我妈欸!」
「错误答案。」
她又用那种「我已经分析了所有资讯,所以知道你在唬烂」的眼神看着他。他重重叹了一口气。
「好啦。」他说。「好啦,对。我紧张是因为要回去德州了。」
他把两件外套都丢在床上。该死。
「我一直觉得德州把我视为他们的孩子,是有条件的。」他踱着步,一边用手搓着后颈。「我身为墨西哥裔混血、又是民主党,有一整群人并不喜欢我,也不希望我作为他们的代表。现在更糟了,我不是直男,我有男朋友,我还和欧洲王子闹出同性恋绯闻。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