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君,你好端端的说话就说话,扯我做什么?老子他妈招你惹你了?”洪齐柏剜她一眼,啐了一口,背着手大摇大摆坐上车,气不过探出头来:“你他妈早晚被我甩进了海里淹死。”
林婉君一听,更慌张了。
她的表情和动作毫无破绽,如果不是昨晚听到些什么,商昀秀现在可能会觉得她可怜。不过,看在她昨晚没硬把那杯水端进来的份上,商昀秀暂时可以忍一忍。
“那这样,我在这给你开间房,你住着等我,忙结束我们一起回平阳?”
“嗯。谢谢傅荣卿,谢谢您。”林婉君抓着洋裙裙摆又想磕头,自从离开祥乐汇以后,丁点事她都会选择磕头答谢,看着卑微、唯诺,和以前铿锵不羁的性格相差甚远。
商昀秀没工夫深入琢磨,选择性地上了洪齐柏身后的那辆车,副驾驶的人扭头过来时,商昀秀微微一愣,“科林先生?”
“时隔好久,我们又见面了,商老板。”科林先生开门下车,守在一旁的人帮忙打开了后座,他弯腰坐进来,给商昀秀摸了一支烟递过去,“洪老板说你身子不舒服,我还以为这次你不会来。”
商昀秀:“原本是来不了,可听洪老板说科林先生特意邀请,我总不能薄了您的面子啊。”
“客气客气,商老板真是客气。”科林先生没有要等的人,他吩咐司机开车,接着说:“我是前两天来的汴城,奈何昨天有事回去了一趟,我的船比你们的早一个钟。”
“那您…?”
“我就是在这儿故意等你,商老板,你还记得我上次说的,我始终觉得和你合作一定会很愉快。”
“科林先生过奖。”
“我记得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叫做一回生二回熟?我看也不用左一个先生右一个先生地叫,比起这个,我更喜欢别人叫我的名字,北特。”
“那不行,大家都叫科林先生,我叫名字不礼貌。”商昀秀谢过他的好意,“这次怎么没见辛苗和您一起?”
“他啊,又闹脾气了,在平阳。”
车子开进路森公馆的大门,这个地方不属于私人,通常情况下,有什么聚会以及大事开会都会选择这个地方,不仅大还安静。
众人吃完早饭,时间赶得急,开始第一场小会,商昀秀被安排坐在科林先生的左手边,位置靠前,就连洪锦文的位置在他下边。商昀秀像是才看到洪锦文,面上不卑不亢和他轻轻点头,继续听主位的洋人讲话。
一场会下来可以总结两点,上半场分析平阳经济现状,下半场讨论各大家在平阳总经济的占比。
生意场上的法则,足够的实力才有更多话语权,而四大家当中,傅家涉猎广泛,服务人群,上到贵族下到平民的吃穿用度,几乎渗透了各行各业。显然,话语权在傅家手里。
听他们分析到这里,商昀秀终于明白为什么平阳商人怎么多,偏偏会联合挤兑傅家。
这样的分析拆解一直持续了一天,中心目的就是搞垮傅家产业,这样一来,低层商人都能分一杯羹。
商昀秀不信有这么好心的资本家,不过在徒手画大饼,谁信谁蠢。
晚上有聚会,中间有两个小时的空闲,商昀秀想看一看傅二爷去哪里了,在馆中转了许久也没见到人。宴会进行到一半,商昀秀突然发现台上那个弹钢琴的人有几分像傅荣卿,他捏着一杯酒慢慢路过,偏头看一眼。
不仅戴着洋人专属的白色假发套,还化了妆,个性的络腮胡更是说不出的滑稽,滑稽又不失一点优雅。
“这位先生想听什么曲子,我给你弹?”傅荣卿的口音很奇怪,像一个努力说中国话的外国人,每一个字音都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商昀秀这下彻底把人认出来了,但他没傅荣卿那么胆大,生怕被人注意到,只眼神和他对视,露出一抹欣赏的笑,随即走开。
能见到人就好,就怕傅二爷不冷静,即便是多余的担心,商昀秀也是怕。
这种无意义的晚会第二天还有好几场。会议内容和昨天大同小异,特意安排更多的聚会交流时间…
商昀秀一想便想通了,估计是有意营造其乐融融的氛围,潜移默化笼络人心。
林婉君在码头老实待了两天,第三天回程,先等到了洪齐柏,两人在客房发生了争执,林婉君力气不及,被对方一巴掌拍翻了。再见到商昀秀时,哭得直哽咽。
而商昀秀被洪锦文喊住了脚,倒是没多说什么,路过时意味不明夸他好本事。
人不能一味地得罪,商昀秀退了一步,不给洪锦文添堵,选另一艘船上去。洪齐柏后脚跟上了,追在后面解释:“商昀秀,我没怎么她,这个女人就知道哭,烦死了。”
“洪少爷,以您的身份,应该上那艘船。”商昀秀顿住脚步,却看见那艘都是大人物的船离港准备出发了。
他遂没话说,继续往里去。
以往的情意大概只能够支撑他帮林婉君这最后一次,再没有以后了。因为要顾着她,商昀秀没空留意傅荣卿到底上了哪艘船…
他揪着心,随便洪齐柏怎么喋喋不休,不再多说话。
第57章 被挡住的傅荣卿
傅荣卿确实摸上了另一艘船,但那几个人聚在一起光顾着客套,实在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谈话内容可听。他知道洪齐柏和秀秀上了同一条船,记挂着秀秀的安危,于是没待多久乘坐事先准备好的小船等商昀秀所在的那条赶上来。
“商老板,我有话和您说。”
这边,林婉君被送到头等舱卧室门口,在商昀秀转身之际叫住他。一路过来,她的脸上自始至终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焦虑,商昀秀察觉了,只是没有点明。
这一句‘有话说’在喉咙里憋了好久,出口得迫不及待。她往旁挪了一步,把房门口的位置让出来方便商昀秀进来。
商昀秀愣怔一瞬,仅仅这一瞬,林婉君怕他拒绝,又道:“是真的有话说,商老板,我保证不会耽误你太久,真的。”
“有什么话这里说也行。”商昀秀有心去找傅荣卿,亦是满肚子心事,不想揣测林婉君的居心,推辞道:“在汴城累了两天,我想好好休息,如果是重要的话,等回到平阳再说,怎么样?”
“商老板!”林婉君脱口而出,语气更重了。看样子不想等回到平阳。发觉自己的语气过于急切,慌张低头,因戴着一顶白色帽子,稍微低头就看不清面部表情了,但语气异常坚定。
她一鼓作气道:“我喜欢您,从您愿意收留我在祥乐汇那天起就很喜欢,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份喜欢,我原本想一直藏在心里可是——”林婉君住嘴,及时拉回自己的理智,“不管怎么样,请您相信我,我自始至终喜欢并爱护的只有您一个……”
林婉君忍着一口气,停下来等他反应。
商昀秀面色如常,过会儿轻叹一口气。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他满心都是傅荣卿的安危,万一傅荣卿真没有上这条船,另一条守了多少人不得而知,但始终一个人,倘若被发现,腹背受敌太危险了……
“商老板...”林婉君带着哭意喊他一声。
“婉君,我的答案你应该知道。”
商昀秀莫名惴惴不安,从上了这条船起,心就一直悬在半空。他转身要走,林婉君突然笑了两声,商昀秀诧异回头,却见她在落眼泪,抿着唇倔强忍着不许它掉下来,显然失败了,淌得满脸,“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傅荣卿,我就知道你喜欢他!”
她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却一直不信这是事实,哽咽道:“明明我跟你相处的时间更久,偏偏他一来你就喜欢他,傅荣卿到底哪里好?哪里值得你的喜欢?他吃喝玩乐游手好闲,是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他到底哪里值得你喜欢?”林婉君咬牙吼道:“是谁都不该是他!”
“够了。”商昀秀说不知是有意否认他和傅荣卿的关系,还是否认傅荣卿是个登徒子。
“商老板,不能是他,他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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