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渊微垂了眼,“嗯”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别墅,刚刚走下台阶没几步,身后蓦然传来了傅文慎嘶哑的声音。
“你会后悔的,陆昭。”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吗?小的时候,你说最喜欢哥哥,要跟哥哥一直在一起,小昭,你忘了吗?还是你根本就是骗我的。”
“你凭什么就这么给我判死刑,你以前明明那么听话,那么乖……”
“……我后悔了,陆昭!”
他踉跄的身影被江云渊带来的保镖迅速拦截在门内。
与此同时,陆昭拉开车门。
江云渊以为他回头,他却只是停顿了两秒。
随即,他一眼也没有再看自己曾经住了近十六年的地方,也没有看那个陪了他将近二十年的人,而是平静地坐上了副驾驶。
倒是江云渊,因着原来的预判,在原地停了片刻。
就这么几秒,陆昭隔着半开的窗户抬眼看他:
“不走吗?”
江云渊回过神。
他坐上主驾驶,发动车子。
他们所身处的一切就这样慢慢淡出视野,从后视镜中落入越来越快速的遥远。
-
经过路口的时候江云渊犹豫了一下。
他还记得陆昭的“一会儿再说”,那个时候陆昭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回到这里。这是一个于他而言不太好回答的问题。
不太好回答,所以一直在斟酌答案。
他至今没有斟酌出合适的答案,而陆昭也没有问。
余光里,omega正和来时一样看着窗外。
侧脸看着乖巧又安静。
但江云渊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刚刚傅文慎嘶哑着喊出来的话。
陆昭这样对傅文慎,仔细想想,江云渊并不算意外。
omega自小就很有主意。他嘴硬心软,对于自己在意的人,容忍度很高,但前提是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
傅文慎可能到现在都没想通之前那么好说话的omega为什么会突然对他冷眼以待,江云渊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过去,对方没少做试探陆昭底线的事。
陆昭宽容,傅文慎得寸进尺。
但他不知道,一直宽容的人一旦决绝,就是彻底的放下。
江云渊一点都不同情傅文慎,但与此同时,他在想那个被陆昭放过的问题。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云渊被陆昭划归到在意的人里。
江云渊心里很清楚,却并没有感到很高兴。
他的头顶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江云渊并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直直地落下来,将他毁灭,或是拯救。
良久,他选择开口:“去沉光吗?”
沉光,就是那家可以看烟火的餐厅名字。
如果要谈话的话,他觉得人来人往的餐厅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然?不是说了结束之后一起吃吗。”陆昭似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你的问题有点奇怪。”
江云渊没有再说话,陆昭也没有再开口,车子一路开到了沉光,两人一起下了车。
*
今天晚上没有烟火表演,店内却依旧人满为患。
窗边的位置如今已经是他们的老位置,陆昭坐过去的时候让服务生给他上了壶清酒,江云渊想要开口,被陆昭眼神制止了。
“让我喝点吧。”他说,“今天心情好。”
他看着江云渊,眨了眨眼睛:“你不会觉得我酒量很差吧?你忘了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吗?”
江云渊当然不会忘。
但他说:“我也没闻过。”
这话有点过界,如果是陌生人,就是调情和性骚扰二选一,换做平时他不会这么说。陆昭顿了顿,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这和江云渊预想的不同。
他知道陆昭这会儿一定不是高兴。他高兴的时候从来就不是这个样子,乖乖的,甜甜的,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很好说话。
在某个瞬间,江云渊好像看到了刚回国的时候,出现在新闻里的陆昭。
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孤独的。
他有些忍耐不住了。
他想要开口,陆昭却抢了他一步。
他的手上是一个小小的杯子,里面盛着清澈的酒液。
他就这样用有些朦胧的眼神看着江云渊,他说:“哥,你想听一下我和傅文慎的故事吗?”
江云渊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沉默了片刻,他说:
“好。”
-
不是没有想过,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样发展的。
但是真正从陆昭口中听到那些细节的时候,江云渊发现,或许,他也没有那么好奇。
他曾经以为陆昭和傅文慎的关系仅仅停留在表面,事实上也基本是这样,但是……
再不喜欢,陆昭也会为了傅文慎的一句“想见你”,千里迢迢地从国外飞回来;
再不喜欢,宴会上跟人介绍,他还是会说“这是我男朋友”;
再不喜欢……
再不喜欢,他们在外人眼里,也谈了那么久的恋爱。
陆昭还在说。
他的声音介于少年和青年中间,喝了酒之后是一种很慵懒的,清脆中些微的嘶哑。他低声说:“江云渊,其实我很难过。”
江云渊动了动唇:“我知道。”
“不。”陆昭说,“我觉得你不知道。”
他笑了笑:“我听荣铖说,你没谈过恋爱?怎么不谈一个,你这个条件,应该很多人喜欢你吧。”
江云渊没说话。
他不说话,陆昭就自顾自地继续说:“我以为我不是很在乎,也不会很难过的。但其实,今天听他这么说,我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江云渊。”他看着对方,眼神有些迷茫,“你说我是不是……”
“我是不是,其实,也是喜欢他的?”
江云渊深吸了一口气。
“陆昭,你醉了。”他低声说。
他拿走了陆昭手里的酒杯,却发现里面依旧装着澄清的酒液。
说着要喝酒,其实陆昭只是抿了几口。
“是吗。”陆昭笑了笑。
他看着江云渊,像是在费力地理解他的意思,又像是单纯只是在观察他的神情。
江云渊没有看他,下颚绷紧。
他说:“我去结个账。”
“喂。”
随着耳畔的声音响起,江云渊停在了原地。
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陆昭歪头看着他,有些无奈:“走这么快干什么,我还在想你刚刚说了什么呢。”
“你没闻过我的信息素……好像是。”他若有所思。
下一刻,他笑了笑:“那你想闻一闻吗?”
他这么说。
语气轻快又自然,像是说的是一件再稀松而平常不过的事。
*
他们甚至没能等到这餐饭安静地吃完。
陆昭先起身,喝了一半的清酒被留在原地。江云渊越过他干脆利索地去结了账,陆昭想要跟他客气,被江云渊伸手拦在了原地。
他什么话也没说,垂了眼刷卡的样子一如往常。
但是陆昭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着的、冷冽而清甜的冰雪气息。
再待下去就是没有公德了。
他们一路下了电梯,找到那辆安静停着的迈巴赫。像是默契一般,谁也没有去前座,江云渊拉开了后座的门。
陆昭跌跌撞撞,几乎是被推着半跌坐在了宽敞的后座之上。
江云渊一条腿跪在他腿间,是一个将他完全禁锢和覆盖的姿势。
陆昭眯起眼,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你在易感期?”
顿了顿,他又自言自语般道:“好像不是今天。”
“嗯。”江云渊回了他一个简单的音节,“提前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锁在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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