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氏族人尴尬极了,曲锋又道,“乐娘是你们的侄女,难道我不从族里过继一个孩子继嗣,乐娘就不是你们的侄女了?她继承我的家业后,不依然是你们的侄女?难道就得从我这儿占了好处,她才是你们的侄女?若真如此,我还能指望你们护着她吗?”
曲氏族人皆是哑口无言。
曲铭赶紧找乡里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几位老丈,你们听听老三这话,像话吗?谁家不是从自己的兄弟的孩子里挑一个过继的?这让女儿继承家业那就等同于绝户,是进不了祠堂的!”
这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们或是平日帮着村民处理了不少纠纷而颇有人望,或是年龄高而被人尊敬,又或是处理过类似事情的他族老人,在鹄山乡都说得上话,曲铭找他们来,自然也是为了向曲锋施压。
有两位老人颇为赞同地点头:“曲家郎君且听老朽一言,你若正值壮年,你要招个上门女婿,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待他们生下一儿半女,你也可以安心了。可如今你这身子比老朽还差,随时都有可能……你要考虑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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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锋很是果断:“实不相瞒,我的病由来已久,故而之前打理家业的多数是乐娘,她对家里的账目了解得一清二楚,又怎么会被一个目不识丁的赘婿欺负了去呢!”
曲氏族人看向赵长夏的眼神更加鄙夷了,一个目不识丁的下人,曲锋到底看中了“他”什么?曲锋这是病糊涂了吧!
人群中始终一副淡定模样,实则被雷得里嫩外焦的赵长夏:“……”
她就说曲锋为什么要叮嘱那些话,原来是怕她当场打脸。
可,她是个女人,曲清江也知道她是个女人,她不打脸,他的亲女儿也迟早要打他的脸的!
赵长夏悄悄看了眼曲清江,却发现她也只是有些愕然,并没有什么抗拒的神情。
堂上的争辩还在继续。老者轮番上阵跟曲锋博弈,但曲锋就不松口。他的态度之强硬,里正看了都知道劝不住,招赵长夏为婿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还有几个老人选择明哲保身,不愿趟进曲家的这淌浑水里。
“我找你们来是为了告诉你们我这一决定,而不是在与你们商议,你们都不必说了!”曲锋一声冷喝,激烈的劝阻声忽然停了。
过了会儿,曲锦才厚着脸皮道:“你要找赘婿也没问题,但得找知根知底、名声与口碑皆佳的吧?我儿的新妇她有个弟弟,正好适龄……”
曲氏族人很快就推荐起了自己妻族的兄弟们,——虽然这些人也是外姓之人,但是好拿捏啊!若真有人娶到了曲清江,他们平分曲家的家业也不亏。
只有曲镇问曲锋:“三哥,你问过乐娘的想法吗?”
曲锋一噎,他虽然暗示过曲清江,但确实没跟她提过招赵长夏为婿的事情。不过他觉得以这二人先前的举动,她大概是乐意的。
虽然心里这般想,他还是询问了曲清江:“乐娘,你……”
曲清江故作沉稳地点点头,然后告诉自己的这些叔伯:“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并且很清楚后果,但是我不在乎。”
她说完,看向了赵长夏,眼里带着乞求。
赵长夏:“……”
曲清江这个知道她的身份的人都没有意见了,她能有什么意见呢?
她顶着众人的目光走上前,言辞诚恳:“我一定会视郎君为亲父,会对小娘子好的,并且家里的大小事皆由小娘子决定。请在场诸位做个见证,我赵长夏发誓不会觊觎曲家家业,若有违背誓言,小娘子可将我逐出鹄山乡,甚至送官查办。”
“哼,谁知道你会不会说一套做一套?且以你的意思,只要乐娘不追究你,那就没人能治得住你了!”曲溱道。
赵长夏幽幽地看着他:“届时只怕不等小娘子将我逐出鹄山乡,诸位便迫不及待地要将我送官查办了吧?”
曲氏族人脸色铁青,她这是在内涵他们对曲家的家业虎视眈眈呢!
可他们哪里肯这么轻易地让到嘴的鸭子飞了,纷纷上前对曲锋各种劝说威逼。
曲锋已经是强弩之末,赵太医只准他出来半个时辰,然后就要继续回去诊治,他哪里还有空跟这群人周旋,道:“婚期定了,我再给诸位送喜帖。六月,送客。”
“诸位,请!”赵长夏抽出鸡毛掸子,大步上前拦下意欲阻挡曲锋去路的曲氏族人。
曲氏族人想起了被她的鸡毛掸子支配的恐惧,纷纷站在了原地:“你打我们之事,我们还未清算呢!”
“进了曲家的门,便得守曲家的规矩,在这儿违反了规矩,六月他作为曲家的一份子,教训一下你们也无不可。”曲锋回头,淡声道。
里正见状,摇了摇头。曲家这上门女婿看起来是个狠角色,难怪曲锋会选择“他”,他是知道只有狠人才治得住厚脸皮的曲氏族人吧?!
不过往后这对小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实会教她们只有处事圆滑方能少惹祸上身。
里正先一步离开了曲家,乡里的老人们更是没道理再继续逗留。待他们都走了,曲氏族人才悻悻然地离开。
曲镇倒是留了下来,询问曲清江:“三哥的情况如何了?”
经过她爹刚才指名要招赵长夏为婿这事的洗礼后,曲清江的心态和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她道:“赵太医还在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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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清江并未因他的话而舒展眉头,只因刚才赵太医说了,她爹已经病入膏肓,这次暂时将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可最乐观的情况下,他大抵也只有几个月可活了。
她爹要求她保密,这事她甚至连赵长夏都没说,她自然不会告诉曲镇。
曲镇并不想打扰赵太医为曲锋诊治,便也先回去了,至于曲清江跟赵长夏的事,他也没有提。
曲清江没空去细想这些族人的心思,她待人走光后,才瘫坐在椅子上发着呆。
忽然,她想起赵长夏还在,忙解释道:“六月,招婿这事,我也是才知道的。”
她生怕赵长夏怪她没有事先说明。
赵长夏道:“我没有怪你,我猜这事是郎君临时决定的,此前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事。”
“刚才当着大家的面,我不想驳了我爹的面子、乱了他的计划,才没有阻止他。待会儿我会好好跟他说,劝他改变注意的。”
她觉得赵长夏不一定乐意当曲家的上门女婿,毕竟以她那般出身,还有能力,必定有些志气。
当上门女婿比以女子之身嫁为人妇的待遇更差,上门女婿本就如同下人,没有一丝尊严和人格,——当然,有些上门女婿待遇不一样,但那是出身好,有口碑,且不以继嗣为目的的入赘者。下人身份的赵长夏在外人的眼里,只怕是低贱不堪的。这会令她在往后的日子里遭受许多白眼和攻讦。
曲清江断然没有为了一己之私而让赵长夏身陷那样恶劣的环境的道理。
赵长夏问她:“小娘子有更好的计策?”
曲清江一噎,她没有更好的计策。
而且说实话,如果真的要招一个赘婿,比起别人,她更愿意选择赵六月。除了赵六月是女子,不仅无法威胁到她,还能给她带来了安全感之外,也因她想借此机会让赵六月一直留在曲家。
但她这个念头很是自私,这可能会有损赵六月的名声,更有可能害赵六月无法嫁人,所以她没有脸劝赵长夏接受她爹的提议。
赵长夏又问:“小娘子是如何想的?”
只是盲目地听从曲锋的安排,还是觉得招她为女婿能确保自己的利益不被损害?
曲清江小声地说道:“我是觉得我爹的提议可行,但前提是你也愿意。”
“也?”赵长夏的眼神有些耐人寻味。
过了会儿,她道,“既然你们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那我自然也是没有异议的。”
她本就答应了曲锋要护曲清江的周全,当了上门女婿,或许保护曲清江的理由就更充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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