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了一只小狼崽(343)
一片狼藉。
打砸完毕,为首的一个壮汉又抄起铁棍,将地面中央的一块大理石板也彻底敲碎:“告诉你们老板,这只是一个小教训,再挡我们三爷的路,下次就让你们见见血了!”
跟着过来的一群人大笑起来,接着才一起离开了这里。
陆云泽怔怔的看着下面,这才后知后觉地要给贺邵承打电话。
他一直以来都是生活在和谐的环境之中,别说是拿着刀和棍子,就算是普通的打架,他也基本没有见过。手下意识地颤抖着,他拨通了那个熟悉的电话,贺邵承也立刻接了:“喂,贺邵承……公司,公司这里来了一群——”“我已经知道了。”男人的嗓音很低哑,还带着一些怒火,是他从未听过的语气,“把一楼大厅砸掉了,对吗?”
“嗯……”陆云泽看着那碎在地上的景泰蓝花瓶,又看了一眼只剩下钢铁框子的窗户,“很糟糕,这是……怎么回事?要不要报警?”
“不用。”贺邵承吐出了一口气,“遇到了一点同行之间的竞争,对方就采取了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没事,云泽,你去楼上,楼下的事情张秘书都会处理好的,你别担心。”
他哄着自己的爱人,将他哄到上楼之后才挂了电话,但自己却是瞬间捏紧了拳,狠狠地在方向盘的中央锤了一下。轿车的喇叭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响,前后左右的车主都对这辆豪车投来了诧异的目光。而此刻的贺邵承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了,他冷着面孔,踩下油门往公司的方向急速赶去。
陆云泽依旧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只是半个小时,贺邵承就已经赶回了公司,沉着面孔安排保洁和一些男员工下去帮忙清扫。
整个下午,公司的气氛都颇为凝重,有的人知道背后是什么事,而大多数人则根本不明白。张秘书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在贺总回来之后立刻和男人去隔间谈了谈话。陆云泽迷茫地坐在办公室里,忽然发觉好像有一些他从不知道,却十分重要的事情。
“到底……怎么了?”他迟疑地询问着回到办公室的男人,蹙着眉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就算是同行之间的竞争,也不应该这个样子……”
“嗯,是我这些年都表现得太好欺负了一点。”贺邵承抬手拍抚着他的背,低哑地哄着,“没事,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了……你放心。”
“否则我贺邵承……就不是贺邵承了。”话语说罢,他语气都带上了几分狠厉,是陆云泽从未见过的凶狠模样。
陆云泽靠在他怀里,又疑惑地眨了眨眼。
他觉得很奇怪,非常奇怪,但公司一楼被清扫干净,第二天就有装修工人过来重新安装玻璃窗,安装地上的大理石板。只是一个星期,一切就又恢复到了原样,只剩下那两个被砸碎的景泰蓝花瓶再也不见踪影。
贺邵承出去开会的时间多了一些,经常早晨刚刚把他送到办公室,自己一个人就又出去了,一直到下午五点才会回来。对方的身上平时是闻不到烟味酒味的,但如今却很常见,全部沾在了他的西装外套上。平日里很好说话,还和他经常聊天的张秘书最近也很忙碌紧张,面孔板着的时候让人丝毫不敢去打扰。
陆云泽心有疑惑,却始终不知道答案。
六月初,他们复旦铸造系举办了一次同学见面会。
虽然当初考进这个专业来自天南地北,但最后留在上海的人却是更多一点,所以除了个别几个到不了的,他们专业的人大多都聚在了一起。陆云泽当初最后一个学期没能在宿舍里陪着舍友,他也有些怀念大学的几个兄弟,因此在接到班长的电话时,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见面会安排在了一家中档的酒店,一群人包了一个包厢,三个桌子,一桌十来个人。
毕业后的同学聚会其实也算是一种攀比,所有人都在交谈着自己目前的工作,收入,买房情况。有的人已经结婚,连孩子都有了,便在餐桌上笑眯眯地催促其他同学也快点成家。
陆云泽拿着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对了,云泽啊……你还在当初给咱们捐钱的那个老板公司里吗?”他舍友的胳膊勾了过来,因为已经喝了一杯酒下去,整个人都醉醺醺的,“叫……叫什么来着,贺……贺邵承?”
“嗯,还在。”陆云泽笑了,稍微推了推自己这个舍友,“怎么,我算是彻底转行了,现在做的事情和专业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是工作找得也挺好的么?”
“那,那是……你在贺总那里,待遇怎么样?估计还行的吧。”舍友傻呵呵地笑了两声,“你肯定是在他明面上的公司里上班。”
陆云泽微微一愣,“待遇是不错。不过你说……明面上,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对方来劲了,拉着他小声叨叨,“那个贺邵承,可是上海市鼎鼎有名的人物,就相当于民国时代的黄金荣啊……最近他和三爷起矛盾了,两方打得可厉害了……”
陆云泽的面孔泛起了苍白。
他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但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舍友说的话。贺邵承不就是开了个进出口的公司么?他每天都在帮忙审阅报关和购入卖出价格的报表呢,哪里像“黄金荣”那种搞不正路子的人?
然而知道相关事情的人还不少,听到“三爷”两个字,就又凑过来了几个——“不就是抢生意么?贺邵承把进出口那一块儿都垄断了,别的人怎么可能不眼红?不过说起这个人,也是牛,当初在学校我们还傻乎乎的,根本不知道这号人是个什么背景……后来我跟着我老板出去,才听说了当初他的发家史……”
陆云泽拿着筷子的手不禁松开了。
这是他第一回 ,从外人口中去听贺邵承的故事。
他只知道贺邵承是白手起家,原先在街上和别人打过架。一切在男人的口中都变得轻描淡写了起来,让他也没有多么当真。
但原来……不是的。
贺邵承他,是从不干净的路上走出来的。
就算如今对方已经只做进出口这一块的生意,但这种需要一些特殊通行证的行业,怎么可能是纯粹的干净呢?他听着同学们聊天,后背都一阵阵的发寒,整个人恍惚又不安,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一直都以为……贺邵承只是个普通的商人。
但原来……不是。
陆云泽回到家,看见正在厨房里给他擀面做虾饺的人,忽然就僵在了原地,动都没法动一下。
贺邵承听到了声音,转过了身,手上还沾着面粉:“云泽,你回来了?”
“嗯……”陆云泽点了点头,面色略微有些苍白。
他已经习惯了对方额头上的那一道疤,但现在却忽然觉得疤痕格外地刺目了起来,让他有些颤抖,有些情不自禁地害怕。和他同床共枕两年多的人,他好像从来都没看透过,从来都不知道对方在自己背后正做着些什么事。
而贺邵承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双手上沾着面粉,他不能直接搂抱自己的爱人,但低下头啄一啄那眉心还是可以的。陆云泽也一贯在彼此的亲密上比较内敛,所以面前的人没有回吻,贺邵承也并不在意。男人抬起手又笑了笑:“还有最后一点就做好了,之后放在冰箱里冻着,怎么样?”
“嗯……可以。”陆云泽缓了缓,让自己稍微冷静了一点,“你饿了吗?好像也到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还好。”两个人一起进了厨房,贺邵承把最后的几个虾饺捏好了,一盘子端到了冰箱里去,“晚上下两份面条怎么样?家里刚好还剩几个小菜。”
“嗯,那我来烧水,你去休息一会儿。”陆云泽的嗓音还和平时一样,低着头在那里洗手。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反正在此刻,他本能地选择了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