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卷 · 出帷含态笑相迎(9)
骁粤本以为方裕物是单独出行,却不料他也是甩了贴身侍从三条街才独自站在骁粤面前。
不过以他的身手,甩掉几个人应该很容易。
东湖的景色依旧,如那日花灯会一般,只是廊桥之上没了那些朝他抛媚弄艳的女子。
湖边有高堤,种着高大的柳树和霜桐,挨着水岸边有成排成线的芙蓉花,湖面碧波粼粼,飘荡着菱芡,倒映着水岸柳,桥上灯和云中月。
如果骁粤没记错,古人口中的“廊坊”应该是一条花船,上面有着官家最烈的美酒,以及全城最美的歌姬和花娘。
可这湖上并未见有船只,骁粤踩着石阶站到湖边,蹲身将卡在石缝边的一只荷花灯推进了水流,他的脸在湖中泛起波纹,还有站在阶梯上方的方裕物。
看着远去的河灯,骁粤开口道:“您不是说东湖有廊坊吗?在哪儿啊?”
方裕物看着骁粤甩了甩指尖的水,轻摇着扇子,道:“本…我是约你在东湖廊坊,可这里并不是东湖。”
骁粤侧身看向他,道:“那您为何带我来这儿?”
“没想带你来这儿。”方裕物一脸轻巧怡然,“只是本…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撞上广济菩萨的仪仗,情急之下便随便寻了个方向逃。”
???
随便寻了个方向……
说倒是轻巧,他揪着当着祁宸的面把他带走了,祁宸肯定气得想杀人,结果还来错地方。
一波水浪漫上了台阶,打湿了骁粤的鞋子,而他本人还在一本正经地盯着方裕物,仿佛浑然不觉:“您特地约我见面,是所为何事?”
方裕物看着他浸湿的鞋子,细长的眉角一抬:“你赶紧上来,天凉了,寒气入体可不好玩,过来。”
骁粤无视他伸出的手:“您不想就只是为了向我索要诗集?”
方裕物随口一答:“有何不可。”
“……”
“怎么?”方裕物微微扬首,“你有不满?”
骁粤轻轻摇头:“我…不敢。”
他心里确实略微不满,但不满的原因并是他无故相邀,方裕物是君他是民,官邀民见,民岂敢不见,骁粤是觉得祁宸八成会扒了他的皮,心情有点复杂。
方裕物看他一脸憋屈,心里生出几分怜惜,道:“本…我!我纡尊降贵跟你在薏兰节看烟花品酒赏月,这是你的福分,你应该谢恩。”
他说着大步上前,提着骁粤的肩将他拎上岸来:“鞋湿了,这么大人了,怎么这般任性。”
方裕物的折扇敲上了骁粤的脑门,骁粤顿时一愣,连忙道:“没事,我不怕冷……啊!!”
“别动。”方裕物竟一个蹲身将骁粤背在了背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吓得骁粤惊惶失措,他奋力地挣扎着想要往下跳:“侯爷你放我下来!”
方裕物手大如斗,单手将他搂在背上,三两下脱了他的鞋子扔出去八丈远。
骁粤喊声更大了:“我鞋……方侯爷您干什么?您是君我是民您怎么能背我,您快放我下来!”
骁粤也不是什么古代闺阁女子,背一下也不会少两坨肉,但是方裕物是侯爷,是南粤皇上的弟弟,祁宸的皇叔,这也太不妥了,这个社会古法封建,搞不好会用什么变态残忍的酷刑折磨他。
方裕物背着朝着张灯结彩的大街走去,脚步甚是轻盈。
骁粤用力晃了几下:“侯爷您还是放我下来吧,这要是被皇上知道肯定治我死罪!”
方裕物颠了颠背上闹腾的人,声线懒散而危险:“你若敢忤逆本候,照样死罪。”
骁粤无语道:“您这是不讲道理。”
“本候今日就是不讲理。”方裕物满不在乎地一笑,“我看你不是怕被我治罪,是怕祁宸治你的罪吧?”
骁粤:“……”
背上的人忽然安静,方裕物便知自己猜对了:“祁宸平日怎么虐待你了,你这么怕他?”
虐待?
骁粤觉得这两个字离他越来越近了,不禁叹气:“之前是没虐待我,不过之后就说不定了。”
“噢?”方裕物饶有兴致地偏头看他。
骁粤一脸苦涩地嘟囔:“这还不都怪您。”
“我?”方裕物一声闷笑,沿途的灯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的阴影,“他待你如何与我何干?”
骁粤道:“我溜出府就算被祁宸当街逮到,也总好过被逮着跟您在一起,我是他的男卿,穿着他赏给我的九瓣莲绣袍,却跟他的宿敌您在一块儿,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了。”
“所以本候救你是多此一举?”方裕物又耍脾气似地颠了他下。
虽然这有大不敬之嫌,骁粤还是说:“是。”
好一个快言快语的“草民”,还真是恭顺,方裕物说什么他应什么。
方裕物被他气笑了,用后脑勺撞了一下骁粤的下颚:“我那是好心救你,况且我已经蒙面了。”
骁粤吃痛皱眉:“您穿得这么招摇过市,蒙面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您还在禁足期间,就不怕祁宸上奏弹劾您吗?”
“他?”方裕物哂笑道,“祁宸作为仪仗先锋,竟敢扔下仪仗队来追你的马车,实乃大不敬之举,他朝本候定要在太极殿上参他一本。”
骁粤听着方裕物略带赌气的额口吻,觉得这与那个眼神阴戾的蟒蛇侯爷判若两人,不禁发笑。
“你笑什么?”方裕物晃了他一下。
骁粤边笑边道:“没什么。”
笑得那么明显,方裕物才不信他:“本候问话你若敢不答,今日本候就将你扔湖里。”
骁粤:“……”
“回答!”方裕物又想用脑袋撞他鼻梁。
骁粤当然不给他撞,仰头躲开,道:“我说了您别发怒?”
方裕物道:“免你死罪。”
骁粤犹犹豫豫地从嗓子眼里蹦出两个字:“幼稚。”
“幼稚?”方裕物一脸受宠若惊。
方裕物即便是在摇摇学步的年纪,都未曾有人敢说他幼稚,骁粤居然敢说他幼稚?还说得这般不耐烦。
想来方裕物也是给他脸了。
只见方裕物刷地一冷脸:“骁粤啊,你这是对本候大不敬。”
骁粤道:“您说了不发怒,堂堂神通候怎能言而无信?”
方裕物只说免他死罪,何时答应过不发怒。
再言之,他是方裕物,就算出尔反尔又能如何?
骁粤听见他冷哼一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那您想怎样?”骁粤一脸牙疼。
“扔湖里。”
“还扔湖里?”
“对。”方裕物道,“就仍湖里。”
初冬的寒风穿过冗长的甬道,好似也追着佛像仪仗而去,二人的争执打闹声乘着风飞越了半座郦都城。
第40章 第三卷 · 出帷含态笑相迎(10
方裕物就这么背着骁粤走向了最繁华热闹的大街,骁粤一路上反复地问他要带自己去哪里,问得他自己都快不耐烦了,方裕物却还是迟迟不回答。
他还以为方裕物真打算把他扔到湖里去,结果,方裕物是带他上了绸缎庄,方侯爷终于换下了那身雍容华贵的锦袍,还重新给骁粤买了一双鞋子。
不对,这鞋子是骁粤自己买的,连方裕物那身衣服都是骁粤买的。
方裕物一个堂堂侯爷,出门竟身无分文,幸亏齐德隆给了骁粤几块碎银子。
于是“有钱”的骁粤又沿途当起了东主,方裕物不管是买什么、玩儿什么,都让骁粤付钱,骁粤还得做他的随从,替他拎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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