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静谧娴雅的东湖之上猝不及防上演了一场艳丽壮观的集体跳水,郦都的百姓被这场意外所吸引,在好奇心的诱使下朝东湖沿岸聚集。
片刻功夫,湖岸周遭已汇聚了大群围观百姓,来参睹这薏兰节最为热闹刺激的一出大戏。
跌入水中的花娘大多不识水性,一场毫无章法的营救演变成了乌烟瘴气的互助互救。
一时间,求救与惊呼混成绝响,荡漾在沉重的夜色之下,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名男倌始终心系方侯爷,至于骁粤……
大概已是无人问津了。
这样最好,骁粤巴不得所有人都忘了他,千万别想起他。
骁粤见势下潜了数米,全神贯注地朝岸边游,冰冷的湖水冻得他周身刺痛发麻,半窒息的紧迫却使得他游得更快,为了转移肉体上的痛苦,他开始思考怎么回去跟祁宸解释。
方裕物朝着骁粤的方向追了好久,发现骁粤的水性远高于湖心里扑腾的那群所谓施救者。
想来也是,骁粤这么狡猾,怎会像那帮无脑的勾栏女子一般莽撞,没那一身武艺便不上这乌金马,他还真是铁了心要从方裕物身边逃离。
思及至此,方裕物满心燃起了弱水三千也浇不灭的火。
骁粤浮出水面换气,远远看见了湖岸边带刀的巡捕,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绕开人群,他快冻僵了,必须赶紧上岸。
还差二十丈…
十丈…
五丈…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骁粤伸出一只手搭上了石岸。
“咦~~~~~~~~~”
人群被水中突然伸出的脑袋吓得齐齐后退。
骁粤在一片蜩螗沸羹的喧哗声中拽住了垂入水中的树枝条,准备运劲往上爬。
忽然有一双手拖住了他没在水中的腿。
骁粤的首要反应就是乱蹬一通,噼里啪啦地往水下人身上踹,腾得水花四溅,活像个下半身还泡在水里的人鱼,看得人群中惊呼连连。
骁粤急了,冲着人群喊:“谁来帮帮我!你们谁来帮帮我!”
人群齐齐整整后退一步。
可恶,竟然见死不救。
水下的人终于彻底制服他的双脚,并且拉着他的腰带一点点攀上了他的腰、背、肩…最后整个压了上来。
水里突然冒出第二个人,沿岸的群众更无人敢上前帮衬。
骁粤也是又惊又吓,脱力地爬上岸,趴在岸边重重地呛咳了几口水,然后惊魂未定地去看拽着他上岸的另一人。
骁粤眨了眨湿答答的睫毛:“侯…侯爷?”
怎么……怎么会是他?!
他猜到了可能是舫船上追来的人,可没想到会是方裕物。
方裕物堂堂一侯爷居然亲自跳水追他?
寒冷的空气中,方裕物逆着光和人潮浑身蒸发着热气,他拧了一把衣摆上的水,一脸吃人相吼道:“你这蠢兔子不要命使什么性子!这十月霜华天跳什么湖??你以为你能要挟谁?你要死也别死在我面前!!”
骁粤吐了一口白汽,半是委屈半是怨:“我…不是我自己要跳,我是被人挤下来的。”
方裕物:“那你游那么快作甚!!”
骁粤被他吼得脑袋发懵,完全忘记了对方是龙血凤髓之人,憋屈地顶撞起来:“我只是不想回那条船上,所以就索性游上岸,您带我上那种地方,安的是什么心?”
方裕物起身甩了甩湿透的衣袖,睥睨着地上之人:“本候何时勉强过你?你不喜欢美人何至于拿性命当玩笑!!”
“我…”
“还敢如此出言顶撞以下犯上!”
骁粤:“……”
桥墩高铸的廊桥之上陆陆续续还有衙役跳入湖中,搭救溺水的花娘,整个湖面一派兵荒马乱,远远望去还能看见甲板上焦急跳脚的鸨母。
方裕物和骁粤的动静也不小,巡捕循声赶了过来,拔出刀指着骁粤的脑袋,大喝:“何许人?竟敢大闹薏兰盛会!”
骁粤不顾眼前的刀尖,看着方裕物的眼睛,低声回嘴道:“那您便将我扔湖里淹死吧,反正这么下去我横竖也活不了。”
“哼!”方裕物也无视架在脖子上的官刀,冲着骁粤的大腿就是一脚,“本候想将你扔湖里时自然会扔,但你自己不许跳!”
第44章 第四卷 ·妖姬脸似花含露(1)
方裕物显然是真被气狠了,骁粤被他吓得足足一愣。
其中一个巡捕大吼:“闭嘴!你们究竟是何人!胆敢在此喧哗!”
方裕物置若罔闻,看着骁粤冻得瑟瑟发抖的模样,心下的怜惜全化作愤怒:“东湖水寒凉刺骨,水底暗流汹涌,稍稍体力不甚即便你水性再好也得沉入湖底,你简直不要命!!”
骁粤简直委屈死了,刚刚方裕物强压着他爬上岸,他的胸口磕在了岸边的石阶上,到现在还痛得抽搐。
再说了就算沉下去也是骁粤自己沉下去,也没碍着谁,方裕物不让船夫载他也就罢了,他还不能自己爬上来?
可是他不敢再顶嘴。
方裕物许是心疼他一直坐在地上,上前一把将他拎了起来,沉声道:“你就这么想回到祁宸身边?”
方裕物脖子上那把官刀如影随形地跟了上了,巡捕啐:“大胆!竟敢直呼信王的名讳!”
“我…”骁粤语塞,顿了顿道,“我始终是要回去的。”
“…”
方裕物眼中忽然闪过了眷恋的光,但很快,有黯淡了下去,他不说话,骁粤也没看他。
连区区两个“刁民”都镇不住,巡捕气得鼻孔都大了一整圈儿,其中一人持着刀就往骁粤脸上去。
“啊————”
巡捕惨叫炸起了人群中又一阵骚动。
只见方裕物一手擒住了脖子上持刀的手腕,一手夺下了指向骁粤的刀,三两招便制服了满口恶言的两名巡捕,将其双双踹入了湖中。
周围的人群愈发躁动,另外几名老巡捕闻声追来,见“刁民”如此反抗,作势便要上前拿人,可刚冲到“刁民”跟前就愣得同那冰窖里的木鸡似的,旋即扑通就给跪下了。
即便周遭环境人声鼎沸,骁粤还是清晰地听见了膝盖与青石板碰撞的沉闷声响,不禁皱眉。
“参见侯爷!侯爷恕罪!”
“卑职有眼不识泰山,请方侯爷恕罪!”
“侯爷千岁!”
方裕物“咣当”一声扔掉手里的刀,吓得几名老巡捕连连磕头,被踹进水里的那两位本来已经爬到岸边,八成是听见了岸上的动静,又悄悄地缩进水里迟迟不敢上岸。
骁粤在一阵磕头雨和骚乱声中站起身,拧干了衣服上的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一个冷喷嚏给压了下去:“阿嚏——”
方裕物拎起一个老巡捕,扒了他的披风便轻车熟路地往骁粤身上一裹。
这动作实在有些熟练,连骁粤都被吓了一跳。
“是神通候府的方侯爷!”
“真是方侯爷!”
“侯爷身边那个……那不信王府的簪花奴么,叫骁什么?”
“是他是他!上次他还在诗词大会夺冠了,我认得。”
“信王府的人怎会和方侯爷在一起?”
糟了,被认出来了。
骁粤在二十一世纪的文明社会里安安静静地做了二十多年的美男子,从未体验过这种被人广为知悉的烦恼,这来了趟古代还成了明星了。
就在骁粤感叹自己的名声彻底败坏的时候,异变突生。
“——那是什么!!”人群中忽然传来惊叫。
人群的视线转向了长街尽头,大旗迎风,马蹄声浩若奔雷,突然出现在城中的铁骑兵荡起漫天烟尘。
“是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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