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应当是的。”楚浔依旧镇定自若,上前一步站在他身侧,与他一道观察玉佩的异样。
萧清毓努力忽略身边的热度,把话题往正事上带:“按师尊所绘路线,下一站,该是鎏光城了吧?”
那日楚浔为将路线刻入自己识海而与他额头相抵的画面仍历历在目,分明才过去了不到月余,萧清毓却恍惚觉得,这一月以来的日子,与师尊间的距离,比之先前那十余年的光景,都要亲近许多。
“不错,正是鎏光城。”
鎏光城乃长生宗盘踞之处,楚浔可没忘记那里还有个杜林等他处理。
“小子,你们去鎏光城?”安静了许久的噬灵藤道。
“嗯,怎么了?”
“从此地到鎏光城,途经桃花坞,其地风光甚美,桃林绝艳,乃是人间极乐之处,”噬灵藤为防萧清毓拒绝,迅速切入正题,“而桃花坞真正一绝,乃是其桃木遍地。”
“桃木乃祛邪避阴之物,以其花果酿制而成的桃花酒,更是可驱逐心魔、涤荡体内邪气。你师徒二人如今自千鬼域内而出,你体性纯木尚好,而你那师尊到底经受心魔诱惑拷问,如今虽已转醒,但他既修为有碍,便无法将邪气全部排出,若是阴邪之气长期淤积体内,则要于身体有损。”
萧清毓对师尊修为究竟是何情况虽有些猜测,亦在心底有隐隐怀疑,但既无明显证据,他就愿相信师尊。
是以一谈及楚浔身体,萧清毓立马郑重起来:“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我可曾骗过你么?”噬灵藤正色道。
自然是真的,只不过,还有后面一半没告诉你罢了。
桃木祛邪,以之入酒,自然能涤荡神魂,但若是邪魔饮下此酒……
虽不如雄黄酒令妖魔现形那般有效,却也要让邪魔修一碰就醉得人事不省。
除非亲眼见证楚浔饮下此酒,他都不会相信楚浔身份。
萧清毓体内蕴藏无尽法则之力,不知有多少人抢破了头都无法得到这许多,他可得替这傻孩子好好把关才是。
“你骗过我,你已不知几次和我说师尊的不是了。”萧清毓下意识回敬了一句。
啧啧,张口闭口都是他家师尊。
不过,噬灵藤的建议的确让他心动。
不仅是因着桃木酒的缘故。
还是因为鎏光城与这千鬼域,距离颇远,而桃花坞在二者之间,到千鬼域的距离与自万绝谷到千鬼域的距离几乎相等。
对应那玉佩之上,则是纹路正中地域。
更是因为,他与师尊外出这许多时日,无一日不在外奔波,而他无力时时护住师尊,便只能同师尊分离。
而桃花坞不仅和平安谧,更有桃花成林。
此时正值早春时节,桃林中盛景独绝,可堪与师尊一同,休憩一些时日。
……也算是他的一点私心。
“师尊,此去鎏光城距离尚远,我们不如便中途在桃花坞修整一二。”萧清毓面怀希冀,小心翼翼道。
“桃花坞?”楚浔沉吟片刻,疑惑道,“那里并无什么厉害妖兽,也未曾听闻有和奇闻异事,怎么想去那里?”
奇了,男主的性子他是愈发摸之不透了。
原著里的萧清毓,分明杀伐果决,追求无上道法,除天下苍生与至高仙途之外,无物可以入他的眼。
在楚浔看来,桃花坞这等休闲之地,实在与萧清毓八竿子打不着。
“我们虽不过出游月余,我所得体悟却比从前多年修行更多,”萧清毓斟酌道,“而今已快到极处,弟子欲找个和平的所在,沉淀一二。更何况,师尊陪弟子这许多时候,若不休息一段时间,身子该要吃不消了。”
“若是在他处,弟子怎敢放任师尊在外而独自闭关潜修?”
这理由倒是与楚浔对萧清毓性子的认知相符,萧清毓难得对他提出什么要求,楚浔也乐得应允。
“是为师考虑不周,你本就在化元巅峰,时时都可能结成金丹,若只知吸纳而不内化于心,结丹后便要根基虚浮。”楚浔微微颔首,已是允了。
“多谢师尊!”萧清毓眼角有些喜意,语气也轻松许多。
有这么高兴么?
楚浔心中一哂。
“此去既然路远,你也别再驭使仙法了,丹翅鸟可不是白买的。”楚浔轻笑一声,将萧清毓的被风吹散的发丝拢到耳后,抬手将丹翅鸟自御兽牌里释放而出。
丹翅鸟悬停于二人身畔,楚浔先一步上其背脊,而后一如先前萧清毓所做那般,伸手邀请。
“先前毓儿还说起幼时为师御剑载你之事,如今时过境迁,为师已是不能……”楚浔轻叹口气,微微一顿,“不能再度御剑飞行,不过,如此载你,却还是省得的。”
话毕,楚浔便在心里暗自唾弃自己实在卑鄙,时时不忘在萧清毓面前维护“关爱弟子奈何修为尽丧的五好师尊”人设。
一时间,萧清毓心中又是怔愣又是酸楚,在师尊口中听见这等丧气之语,他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终是将已到嘴边的宽慰之语咽了下去。
再动人的好话也换不回师尊已损的修为,亦不如……实际行动。
萧清毓顺从地牵过了楚浔的手,跟在他身后踏上丹翅鸟的背脊,在师尊身后站定。
在萧清毓身前数尺之处,楚浔背对于他,正专心控制方向。
萧清毓并未放开他微冷的手,而是上前一步,将师尊另一只手也握在掌心。
楚浔疑惑地转过身来。
萧清毓面上含笑,将师尊的手慢慢捧起,送到唇边哈了口气,将一缕纯粹无比的木属灵力送入楚浔体内,为他温暖一二。
青碧之气化作一团光晕,自二人周身虚虚扩散,把他二人包裹在同一空间之内,将无尽的罡风尽皆阻隔在外。
如此……像是独处于一处仅有他二人的,狭窄天地之间。
“高空风大,师尊亦要当心自身,莫要再让我担心了。”
许是先前心魔劫的余威仍在作祟,楚浔心中难得生起些许怪异之感,双手不自然地挣扎了一下。
“好了,这下该不冷了。”萧清毓神色自若地放开了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嗯,你且先歇歇吞食几粒丹药,恢复一下。”楚浔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缓缓道。
萧清毓依言而为,却不曾离开师尊半步,直接在他身侧坐下,自储物镯中倾出几粒丹药咽下,阖目调息起来。
鬼灵芝虽已入了他识海之内,但他本身修为未至金丹,在天地馈赠之下将凌霜花种于心腑之内都很是勉强,是以此花平日里都龟缩于花种之内,不到危机时刻绝不轻出。
而噬灵藤虽跟了他,却只是“无名无分”,并未真正与他结契,不过看他投缘,才肯护持于他,在萧清毓彻底收服它,或是在他长成之前,若是噬灵藤与他反目,他几乎毫无胜算。
鬼灵芝却又有些不同。
鬼灵芝自地府开口之处滋生而成,常年受阴煞之气的浇灌,极难生出灵智,这一株已有千余年的寿命,却仍懵懂如牙牙学语的幼童,在自己触及它的外表的一刹那,能传递给自己的唯一念头,就是要亲近于他、认他为主。
萧清毓虽不懂为何不论是凌霜花、噬灵藤还是鬼灵芝此等奇物,都如此青睐他体内气息而肯臣服,却已隐隐知道,自己与旁人或有不同。
这一切绝非气运惊人可以解释。
以他如今的景况,贸然与鬼灵芝认主有很大风险。他虽受天道庇护而可抵御心魔,却无法承受鬼灵芝经年积累的煞气,一切须得等到他金丹大成,才有可为。
鬼灵芝虽灵智懵懂,却一心要融入他血肉之中,不等自己施为,便抢先进入他的识海,找了个舒适地带躺好。
着实可爱得紧。
也就更好……操控。
除却因自己修为所限而不能随心所欲运用的凌霜花,以及性情难测偏又实力强劲的噬灵藤外,他也该有一诚心为他,且易于掌握的手段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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