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礼注意听他的反应。
光线有限,所以文斯得凑近了看,他的耳朵贴着闻礼鬓角,闻礼微微侧过脸,看文斯已经把项坠拿在手里。
他两只手正绕过他身前,项坠放在左手手掌,右手用手机电筒打亮它。
这样,就好像他正从后面抱住他,他们一起在看这个项链,而闻礼只消往前一寸,嘴唇就能碰到文斯的头发,甚至皮肤上细细的绒毛。
闻礼沉默地收回目光,把住两边膝窝的手不着痕迹地紧了紧。
“手机光偏了,注意照路。”
“……哦!”
文斯重又把手机指向前边,但刚刚照的那一下,他已经看得差不多,闻礼的项坠竟然和他戴的这个有点相似,同样大小的水滴形,里面有缩微地壳板块和海洋,不知会不会也能随重力转动?
“你的项坠和我的有点像哎。”文斯将闻礼的坠子放回衣服里,不确定地说。
闻礼道,“是一样的。”
“啊?真是一样的?”
文斯愣了愣,后知后觉,当初在巴黎他就因为担心项链暴露身份,但他也没法判断闻礼是否看见了他的项链。
而现在听闻礼这话意,他真的看见了,且还有印象。
文斯突然想到,“你也是在植物园灯光节上买的?不会吧,好巧啊。”
“……”闻礼点头,“是,很巧。”
去年巴黎的植物园灯光节以法国宇航为主题,当时那些展卖的纪念品里,还有分别以月球、火星为造型的霜白色和橙红色项坠,不过文斯觉得地球的蓝色最好看,适合男生戴,看来闻礼的品味和他也有共通之处。
不过他的是短链子,闻礼是长链子,明明戴着项坠却用个又长又细的链子挂着,估计是不太想让人看见吧,果然弟弟还是那个有点闷骚的弟弟。
因为这根项链,文斯想起前不久看的新闻里,国内要第三次送宇航员上月球了。
他原来世界那个2030年的载人登月目标已经提前完成,现在是要在月球建设属于国家自己的星球基地。
他说起这个,闻礼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闻礼侧过身,仰头看了一下,低声道,“这里视野不好,我们去那边。”
文斯不明所以,闻礼已经背着他离开了原本的路线,往边上走去,然后他停在两棵树中间。
“把手机灯关上吧。”
虽然不知道闻礼要做什么,但文斯还是关闭了手机电筒。
“你看那儿,月亮。”
文斯这才注意到天上那轮很大的月,它颜色疏淡,呈半透明状,却因为空气稀薄的原因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连月表的坑洼都能看得分明。
但让人一眼望去挪不开的,却不是月亮本身,而是静默伴于月下的雪山。
明月与雪山交相辉映,雪顶一抹反射似的极亮的银色,凉峰寒月,雪山的冷白孤洁,也在无知无觉中浸染上那轮容色缥缈的圆月,反而将它衬得莫名有了立体感。
暗蓝天幕间,泻华如水,流滢满目,宛如被沁了霜的银丝线一针一缕做成的双面绣。
刚刚在观景台,闻礼其实就想让文斯看看月亮,如果站在那个高处看,四周无遮挡,视野会更好一些,但此时也不坏。
或者应当说,更好了……闻礼稍转过头,看向文斯。
文斯正望着月亮,双手还无意识环住闻礼,仰起的侧脸在清凉月色下,被镀上一层细密的溶溶冷光。
离得这么近,却美好得不像真实。
“原来在满月的时候看雪山,果然不一样啊。”
闻礼一怔,“还有谁和你说过这样的话?”
“……”
两个人同时意识到不对。
文斯先反应过来,“没有谁和我说过啊,就记得好像很久以前从书上读的。”
闻礼默默点了下头,但其实他刚刚问的是,“还”有谁……
他曾经对自己姐姐说过,满月下的雪山很好看,所以那一瞬间,他难道是把他们重合在一起了?
闻礼皱眉,不理解刚刚思绪错乱的由来,他自认为不会连喜欢的人和姐姐都分不清。
真的因为相似么……
两人无声地在路边停驻这一小会儿,就又继续往山下走。
手机电筒的光重新照亮前面的路,没有说话,只有道旁清浅的虫鸣伴随着脚步,此起彼伏。
夜色不知不觉渐深,闻礼感觉到身上的人有些松散,时不时往下一沉,脸颊会蹭过他耳朵,这样重复好几次,不用看都知道怎么回事。
“困了?”他问。
“嗯……”文斯有气无力地应一声。
“先别睡,会着凉。”
文斯歪过头在闻礼肩膀换了个角度,“没啊,挺暖和的……”
他像搂抱枕一样搂住闻礼的脖子,胸前紧贴脊背,薄薄的夏季衣衫阻不断体温传递,暖烘烘的。
“我是说你后背会着凉。”
文斯却没回应,只余脖子里喷洒着融融的气息。闻礼无奈,虽然很舍不得,但还是手臂用力故意颠了他一下。
“干嘛……”文斯迷迷瞪瞪睁眼,趁他半睡半醒时,闻礼低声道,“乖,回去再睡。”
文斯睡眼惺忪,还不忘记吐槽,“什么啊……都说别把我当小孩子,我比你大……弟弟……”
“嗯,哥哥,回去睡。”
文斯:!!!
到底因这一声哥哥,睡意全无。
**
终于回到宿舍,文斯以为闻礼该放他下来了,结果他却径直去到彭方汉的住处,在窗外喊了他一声。
彭方汉开门看见闻礼背着文斯,吓一跳,忙问怎么回事。
“脚崴了,我准备带他去招待所那边,找电视台的队医看看。”
“怎么这么严重?”彭方汉也急了,“我现在就找个车来送你们去,你等等我打电话。”
闻礼暂时把文斯放在椅子上,转身蹲了下来。
实在是这么背着一晃一晃地太舒服,文斯现在整个人还有点晕乎,等他察觉鞋子被脱掉,已经来不及抗议了。
闻礼检查了他的脚,“有点肿,但看着应该没脱臼。”
文斯觉得不好意思,刚要把脚缩回去,又被闻礼握住,撩起他的裤腿,白皙的腿肚侧边,有一道紫红的痕迹。
“这儿也刮伤了?“
闻礼皱眉,责备地抬头看来,直把文斯看得一愣,“我、我疼痛反射弧比较长,不怕疼,都没感觉的。”
闻礼默默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又低头将文斯小腿抬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裤腿继续缓慢往上推,露出两三道那样的口子。
完了。
文斯看到那伤口,首先想到的竟是,以后女装不仅不能穿短袖,而且只能穿盖到小腿的裙子,短裙短裤都不能穿了。
他一个直男,此时此刻,竟然有点惋惜。
闻礼却放下他的小腿,站起身,文斯还没反应过来,右脸忽然贴上一只温热的手掌,而后闻礼朝他靠近。
文斯瞬间不受控制地心跳加快,“怎、怎么……”
第七十九章
闻礼的手从文斯脸颊滑过,却是抬起他下巴,稍稍向左侧用力,只见颈部和耳朵挨着的那处,一道细长伤口从耳下两寸一直延伸到头发的阴影里。
“这里也有……”他声音沉得仿佛压了重物,“你差点就破相了你知道吗?”
“啊……啊?!真的?可是……没感觉啊……”文斯犹还懵懂的,又后怕。
闻礼盯着文斯身上大小伤口看了半晌,凉凉说出一句,“我看你不只疼痛反射弧长,是什么反射弧都很长。”
“你!”文斯有点被气到,明明他才是倒霉受罪的那个,怎么闻礼反而一副多怪他的样子。
这么想气就上头,忍不住反唇相讥,“我破相了和你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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