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南导演留下两名演员说话,闻礼一直注意着那边动向,见他似乎完事了要往屋里去,便道声,“我过去一下。”然后去找张导了。
文斯虽然疑惑他找张导做什么,却也没多想,和季明景继续聊着彩排的事。
演员们三两结伴往各自住地去,今天长途跋涉很辛苦,又一直排练到现在,大家都累了,互相招呼着准备休息,不一会儿,临时搭建的灯光场地前只剩下两道并排坐着的人影。
其实聊得已经差不多,再继续都没什么可说了,但文斯还得等闻礼出来。
而季明景自然也不会将他一个人留在外面。
有一搭没一搭地,就说起了上次年会,文斯打趣,“你别看我弟送你花时面无表情的样子,平时也是酷酷的不爱搭理人,但实际上对待亲人和在乎的人很细心的。”
“是的,能感觉到。”季明景回答。
文斯点头只笑,能感觉到那就对了。
季明景恰偏过头,正看见女孩脸上微微的笑意,只有侧脸,可唇角勾起,带着点仿佛炫耀般的得意。
季明景莫名地晃了下神,那张侧脸的轮廓竟与记忆中的什么人完美重合起来。
那个人……
“季老师?”
季明景猛然回神,“……”
文斯见他一脸怔忡,劝道,“你是不是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不用在这儿陪我待着,闻礼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却不料对方下一句突然问,“那束花其实是闻小姐买的吧?谢谢你。”
没来得及掩饰的诧异出卖了文斯,他顿了顿,嗫嚅,“你怎么……”
季明景温和一笑,“你忘了?几年前你也送过我一束这样的花,还有一段寄语,可惜我当时没见到你的样子。”
文斯:……超纲预警,他没有原主的记忆啊。
“看来是忘了啊,”季明景抿起唇,似有几许失落,旋即轻轻呼了口气,在微弱的灯光下白白的一团,很快又消散入黑夜里。
他笑着,像在自言自语,“不过我可记得很清楚。”
那张卡片上写着:[不希望对你造成困扰,又想传达我的心情,所以选择了粉玫瑰,愿初生爱意长存,未来仍会在你身后,看你微笑,为你鼓掌。]
以及那句:[For your s/ile,for y persevere]。
署名:[你永远不变的粉——耳小思。]
“谢谢你,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放弃我,真的,非常感谢。”
季明景说这话时,眼神亮晶晶的,噙着笑意盯着他瞧,文斯接不上话,也不知他到底回忆了什么,只能闭嘴装傻。
正在想如何转移话题时,亏得老天爷助他,闻礼终于结束与张导的谈话,从棚子里出来了。
闻礼见到坐在场边的两人,默默走去,道一声,“九点了,我们回去吧。”
文斯连忙站起来。季明景也道,“你们是该回去了,夜里看不清路当心点,明天学校见。”
“明天见!”文斯也给他道别。
季明景目送两人离开,直到身影完全没入黑暗,他仰头看向天幕,边笑着边舒了口气,这一刻仿佛放下什么沉重的心结。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那次年会上台前,广告部经理说会给他送花,后来换成闻礼他就很诧异。
在他的印象里,闻礼不是会在众目睽睽下亲自送花的人。
但如果那束花是文斯准备的,那也难怪堂堂闻总会放下面子亲自顶包了。
虽然不知这其中有什么阴差阳错,但诚如文斯所说,闻礼的确体贴,并没澄清那花是姐姐送的,电话里也只解释说是公司方弄错了。
他怕文斯不好意思吗?或者有别的隐情?
但至少可以肯定,文斯并不爱慕他。
季明景以前以为“耳小思”可能也是他的女友粉,后来在演唱会上亲眼见到,他觉得不像,因为当面的感情流露是骗不了人的。
而出柜那次,女友粉流失了许多,文斯开始也没发声,季明景还以为自己判断失误,后来的送花事件则让他更加迷惑了。
而现在再次见面,季明景能确定,文斯对他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他终于可以放下心,减轻心头的负罪感,耳小思是他最早的几个老粉之一,曾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说自私也好,他总是希望他们之间的情谊能够走得更久远一些。
演艺这条路看似充满鲜花与掌声,但对季明景而言,这些台前幕后的人们,才是他最最重要的财富。
不过……
还是有些疑惑,文斯真的将之前那束花忘记了吗?他眼神间那瞬间的躲闪,可他又确实给他写下了相同的话,但……会这么容易就忘记吗?
季明景无意识地摇了摇头,应该不会。
他们相遇的次数不多,自演唱会初见以来,文斯就和他想象中那个执着又敏感的粉丝不太一样。
而他那张脸……
“季哥,咱们屋就差你了!”
有人在身后呼唤,季明景收敛思绪,答应了一声,转身回到屋里。
张导亲自带队清点完剧组人数,场子外的灯才尽数灭掉,只留下一排屋檐下照明小灯,以防有人起夜找不到方向。
**
城市里□□点钟正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华灯初上,璀璨流光,而此时这座小山包却已经在夜色包裹下陷入浅眠。
文斯小心走在黑黢黢的乡间小路上,道旁树影婆娑,虽然已经听说这附近山里野生猛兽早就绝迹,但冬夜冷风吹得枯枝呜呜作响,感觉还是有些瘆人。
手机电筒的两道亮光时而交错,时而照向不同的两侧,文斯的羽绒服长及脚踝,看不清路也不敢走很快。
闻礼在他前边,每隔小会儿便放慢脚步等他。
文斯望一眼前面隐隐约约与旁侧不同的道路颜色,道,“我怎么觉得回去要远一些,这估计得走一个多小时吧?”
闻礼帮他看着脚下,“慢点走,不用急。”
他在前边就是探路来着,山间露重,脚下时不时会踩到滑溜溜的苔藓,他提醒文斯注意。
“你还是拉着我的衣服吧。”见文斯又有一步没踩稳,闻礼终于还是建议道,“你的鞋底没我的防滑。”
还真的是!文斯找到根源所在,从善如流,挺自然地伸手抓住了闻礼冲锋衣的下摆。
可当抓紧之后,他跟随闻礼又走了两步,再抬头望路时看见的就是前面那人宽阔高挺的脊背,隔着挺近的距离,有时候步子一顿,差点就能撞上去。
文斯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局促,来时他们和那山民一起,随便聊聊,现在回程却是他和闻礼单独两个人,而来时感觉路途没那么远,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也就到了。可现在这段路走了那么久,仿佛还在相似的位置徘徊。
文斯手指无意识捻了捻那片布料,他觉得应当说点什么,不然太安静了,风声和脚步声混在一起,听得人愈加头皮发麻。
“那个……关于大林的事,你下午还没说完。”
“当心。”
正好经过一个上下坎,闻礼将手机光往文斯脚下打,等他也平稳走过来,才说,“我上次出差来这里,知道了那孩子的事,创致有这方面的产品,就适配一套给他装上了,所幸效果不错。”
还是一如既往,说什么都轻描淡写。
“我瞧着那好像不是市面上普通的假肢?”
“是带神经传感器的。”
果然,文斯没看错。“大林还小,他从现在直到成年,不可能只佩戴一套假肢吧?后续呢?”
“程序不变,只需要定期更新框架,换起来并不复杂,等他年龄再大一些,身体发育稳定后,可以用上仿生假肢,外观上看和普通人一样。”
原来闻礼已经替他打算到后面的事了。
文斯白天见到大林走路,还有在教室画板报时右手手指的动作,就看出那绝非单纯的机械假肢,是可以顺应大脑指挥的智能假肢。
闻礼虽然不提,却不代表文斯猜不到,创致科技的事他向来还是很关注的,机械假肢的介绍在公司主页上有,是未来智能医疗领域研发的一个核心项目,但因为造价高昂,融合了脑电波神经网络感应器的假肢产品暂时还难以达到普惠于民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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