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斯无限感怀,瞥一眼闻礼,见对方没什么反应。
“对了。”他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微微靠近闻礼,压低声音道,“其实我觉得……说不定你们两个可以……”
后面自觉消音,但意思表达已经很清楚。
闻礼闻言看过来,眉梢高抬,毫不掩饰惊讶和怀疑之意。
文斯也挑眉,半晌仍没听到闻礼答话,只得讪讪替自己找个台阶:“开玩笑的。”
既然只试探,还是点到即止,1%没谈过恋爱,需要他这个做姐姐的引导一下,文斯觉得闻礼也是聪明人,纵然先前没往那方面想,开了头之后看待问题就能稍微发散一点了。
闻礼却面不改色,也没表露出任何不好意思,只说,“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文斯哦了一声,闲闲道,“我知道,你喜欢机器人。”
话没说完就差点咬到舌头,他是不是秃噜嘴了?机器人那话的是在巴黎那时……
但闻礼仿佛没多想,文斯迅速平复心情,又跟着笑了一句,“我开玩笑的,你说你是1%,又天天捣鼓机器人,我就……”
“没关系,”闻礼淡淡道,“我朋友也曾说过这样的话,说我只会喜欢机器人。”
“那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好机会!上次想问没法问出口的!
文斯还记得在巴黎那次,闻礼自言自语说,“可能吧,无所谓。”
他当时就恨不得反问他一句,你是认真的吗?
文斯以为这次闻礼还会说“无所谓”,可他却见他似乎犹豫片刻,又沉默须臾,微微低下头,好像沉浸在什么特别严谨的思考中。
耐心等待许久,文斯听见自己的弟弟说,“我或许有喜欢的类型,不是机器人。”
文斯被震住了,他这是……?可他刚刚明明说季明景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文斯顿了下,适时补充道,“姐姐帮你留意。”
闻礼目光在窗外游弋了一下,“我喜欢的类型,还没出现。”
文斯:“……”
这天似乎聊不下去了。
觉得自己有喜欢的类型,却说没出现,那他到底从哪儿知道喜欢那种类型的?
文斯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为什么多嘴问那么白痴的一句。
除了季明景,闻礼以后不会喜欢任何别的类型,这是早就定好的,哪轮到他来关心和留意?
他不过是个走剧情的工具人罢了。
闻礼见文斯忽然不说话,又联系他之前的试探,也明白几分,缓缓道,“和圈里的人交往,太麻烦,我以后要喜欢谁,应该也不会是这一类。”
意思是,不要再打季明景的主意,也不要再打他和季明景的主意。
文斯心里却没来由有些忿忿:fg立太早小心打脸。
“你对娱乐圈的人有偏见?”
“有,”闻礼坦言,“那就是个大染缸。”
他这样说的时候,从喉咙里溢出的不喜,虽有所收敛,文斯也还是听出来了。
“染缸是染缸,但无论哪个圈里都有洁身自好的人。”
“很少。”
文斯听见这两个字,心中隐隐的火苗有向上窜的趋势,他努力压下了,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少也不代表没有。”
闻礼本要答什么,一瞧文斯神情波动,会错了意。
“季明景可能是那少数。”闻礼凭着自己的观察给出结论,“但……”
话未尽,意思却明显。
文斯也听懂了,季明景不止是少数,而是极少数中的极个别,现在不代表未来,个体不代表群体,闻礼应当是这样想的。
静默片刻,文斯摇头笑了,是那种带着点无所谓又无奈的笑,可他放在身侧的手却微微攥了起来。
“其实我觉得,娱乐圈更应该被叫作演艺圈,演员和其他任何职业一样只是一种行当,许多人兢兢业业是因喜欢这份事业才做了演员,却被以偏概全的想法伤害太多,最后那少数违规者反而成就了规则,挡了真正想要前进者的路。”
到底还是没能忍住,真情实意地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我们站在圈子外面,看到的都是金字塔的顶端,那里有荣耀、也有肮脏,只占了千分之一万分之一,而底下的千分之九百九十九,那些平凡的人们成了垫脚石,永远不会有谁看到的。”
他语气寻常,语调适中,这样不疾不徐说着,仿佛半分自我的情绪也未夹杂在里面,全然客观。
闻礼看着姐姐平静又淡然的侧脸,静静听完,许久后才道,“是我看得片面了。”
文斯垂下眼,手指尖有种宛如抽筋的感觉,刚还澎湃如海潮的内心仿佛随着那些话出口,又迅速沉寂下来。
他知道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毕竟来得突兀,便又转向闻礼,随意笑了笑,“其实是关注了季老师这么久,他从前也曾有过灰暗的日子,所以……有些感悟。”
只是有感而发,并非因为旁的原因。
闻礼理解地一点头,“以后我会试着不戴有色眼镜,也会去多了解季明景,但并不是抱着你说过的那个目的,而是因为他是你全心支持的偶像。”
文斯想,这不就够了?
他释然道,“其实你也没必要为了我说的话怎样,感情这种事吧,说白了就是顺应自己的心。”
心里想着谁就跟着去追谁,追上了两颗心在一起,追不上两颗心就远离,就像数学题里的两点之间相向运动或者单向运动,要么就是两点会合,要么就是两点分开,文斯虽然没爱过,但觉得应当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闻礼在他话里也思索了一下。
他想起除夕那天晚上自己不经意看见的那幕,当所有人都沉浸在春晚小品带来的喜悦中,那边角落的暗处,富小薇踮起脚亲了一下彭方汉的脸。
两个年轻人没有再多其他的举动,他们就那么低着头,身前双手牵着双手,还有点幼稚地上下左右轻轻晃动,那种掩饰不住的羞涩与甜蜜,与周遭新年的气氛明明是两种感觉。
可那一刻闻礼收回眼,竟然觉得,心里隐隐的有点……被触动。
“这就是顺应自己的心吗?”他喃喃。
文斯没听清,“你说什么?”
闻礼摇摇头,文斯以为他还在纠结季明景,搞得自己好像多逼迫一样,他转道,“不说这些了,其实我一开始就没在想季明景,也没有不高兴,你总误解我,我刚是在想大林他们。”
他确实是在想那兄妹两个,不怪他多愁善感,而是真的有点牵挂。
闻礼想到临行前,文斯和孩子们挨个拥抱的情景,虽然仍旧没有摄影师想要的煽情效果,但那笑容底下到底是藏着一份细腻的心思的。
“等过十个月,公司的定向帮扶项目就能批下来了,是国家‘彩虹基金’的分支之一,届时会有和这边的架桥活动,你再想回来随时可以。”
听到闻礼的话,文斯惊喜不已,“你是说彩虹基金?”
文斯在新闻里看过相关报道,彩虹基金是国家层面的地区帮扶计划,是鼓励企事业单位利用自身产品或人才优势帮助贫困地区、同时享受税收减免的政策。
但为防止有不良商家钻政策空子,国家对参与者有严格准入条件,只有各方面评估后堪称表率的单位可以获选。
而一旦参与这个项目,就意味着社会责任和企业效益的双重上升,同时财务方面也会面临更加严格的监管,只有真正磊落和自信的企业家才会选择加入这个计划。
文斯越发觉得自己的弟弟是个宝藏,他太想为他打call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关于后续项目的愿景,等午餐时间到了就向乘务员订了两份餐食,吃完后稍歇一会儿,文斯便戴上耳机,安静地听法语教程,闻礼则用笔电处理一些工作。
这么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处,两人已经形成一定默契,什么时候可以说几句话,什么时候各自做各自的事,不需对方明说,就自然地进入某种状态与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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