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往往的宗门弟子瞧见师徒二人,无不放慢脚步,一脸八卦。该被赶走的沈灼没有走,不出门的凌霜雪出了门,看样子像是一起才从外面回来。
“他俩感情什么时候这样好了?副宗主昨日不是还在气头上,要把沈灼赶出去吗?”
弟子们窃窃私语,都在奇怪一向说一不二的凌霜雪变卦。
沈灼注意到气氛让人不舒坦,凌霜雪为了他收回前言,这在弟子间是个不小的冲击。虽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凌霜雪这个副宗主可有可无,在宗门也不掌权。
但是他和掌门师出同门,掌门又是个弟控,所以他在宗门的地位十分特殊,他的决定也会影响到一部分人的利益。
沈灼身为他唯一的弟子,就算他不上进,宗门该给的资源福利还是一样不少。他占了身份的便宜又行事乖张,难免会招人记恨。
昨日发生那样的事,大家以为他被赶出宗门是十拿九稳,没想到才过了一|夜,风向完全变了。他非但没有离开,和凌霜雪的关系还缓和起来。
这对于大伙来说,可不是什么高兴的事。
凌霜雪本人仿佛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亦或者他察觉到了,只是没有放在心上。
沈灼不动声色地接收这些信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他想消除冒牌货带来的负面影响重新在宗门站稳脚跟,就需要随时把局面掌控在手中。
秋雨下个不停,看样子是没有停歇的打算。
沈灼跨进院子的时候留意到那扇被自己摔坏的门,他当时手上没个轻重,门扉上端裂开一条细缝,关门时影响不大,可是一推开就会斜下几分,要掉不掉。
冒牌货这十年也真是看的下去。
沈灼在心里嘀咕两声,看了看天色,打算今日就动手把门修好。
凌霜雪看出他的意图,在一旁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破旧的门扉需要换下来,沈灼在小院的杂货间找到可以替换修补的木板,撸起袖子就开始忙活。修门是手上功夫,当然用术法更快,奈何沈灼现在这灵力,打架的时候都不敢多用,就别说是修补东西。
木工活细致,沈灼一直忙到天色擦黑才把修好的门装上去,新旧木板的分界线格外显眼,像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沈灼出了一身细汗,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可他不想去宗门的浴池,准备在院子的水井里打一桶冷水冲洗。
“你干什么?”
沈灼刚把水桶扔下水井,凌霜雪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转过身去,凌霜雪站在屋檐下看着他,目光扫过他手上的绳子,道:“后院的温泉你可以用。”
小院离浴池远,凌霜雪知道沈灼不想去。
温泉水的上游种植仙草,水中除了充沛的灵力,还有温养身体的药性。沈灼年少时血性方刚,又不懂敛息闭气之法阻断药力,凌霜雪自然不敢让他用。不过现在他的身体就是个筛子,用水养一养正好,感觉到筋脉胀痛便可起身。
师尊松了口,以沈灼的性子自然不会委屈自己。他高兴地放下水桶回屋去找衣服,刚打开衣柜就愣住了。
冒牌货的品味并不差,看他对江凌的上心程度就知道。可是在沈灼这里,他是无所不用其极。
沈灼差点没被衣柜里的那堆花花绿绿闪瞎眼睛,他这十年都是这样过的吗?可为什么凌霜雪给他的这一身完全不一样?
沈灼翻了许久才找到一套勉强能够入眼的里衣,心道自己得在衣服上下次血本。可是想想储物戒里的几块灵石,要置办行头还是个大问题。
要不将就宗门的弟子服饰?
沈灼想了一下,和眼前这堆花花绿绿比起来,宗门的青白道袍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去温泉要经过凌霜雪的房门,沈灼想着应该和师尊打声招呼抬脚进门。撤了屏风的屋子一眼到底,珠帘纱幔只是让视线变得朦胧,不能起到遮掩的效果。
凌霜雪正在更衣,玉簪将头发挽起来,少许细碎的散发垂在脖子边。衣衫半解,胸膛赤裸。
他看起来瘦弱,脱了衣服却没有骨感。相反浑身肌肉匀称,肌理清晰。腹肌向下能看见人鱼线,肩膀虽不宽厚,却因为腰窄而显得倒三|角完美。像一块精心打磨的美玉,让人一眼入迷。
沈灼愣在原地,隔着纱幔雾里看花,即便没有看见清晰的轮廓,他也知道自己失礼了。回神后视线慌忙躲避,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继续乱看。
凌霜雪听见声响,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换衣服,漫不经心道:“来拿衣服?在衣柜里。”
沈灼啊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凌霜雪说了什么。
沈灼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凌霜雪就给他单独备了一个衣柜,由着他折腾。这个房间的床和屏风虽然撤了,但衣柜没动。
沈灼半信半疑地走上前打开柜子,里面整齐地放着他需要的衣物,发冠,玉簪,玉珏,护腕……
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精心挑选搭配,成套摆放,十分符合沈灼少时公子哥的奢靡做派。
沈灼呆住,这下他知道自己身上这套衣服是从哪儿来得了,可是为什么冒牌货的记忆里什么都没有,而且凌霜雪禁止冒牌货不经允许出入他的房间。
这个衣柜不像是给冒牌货准备,倒像是专门给他准备的一样。
沈灼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他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离魂夺舍在玄门也有释义,但玄门还未出过被夺舍的例子。
一来是神魂特殊,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二来是身体会发生排斥,需要炼化。
冒牌货来历特殊,这两个条件他都解决了,一直以来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就算是沈灼自己看来,也觉得是另一个自己步步堕|落。
如今他才回来一日,又能有多少不同?凌霜雪不可能十年来毫无察觉,没有动作,现在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徒弟被人夺舍过。
“以后少穿那些伤眼的衣服在我面前晃!”
凌霜雪简单地披了一件长袍出来,行走间长腿若隐若现。路过沈灼身后,他留下一句带有警告意味的话。
凌霜雪这是嫌弃冒牌货的审美,沈灼松了口气,莫名的,离魂一事他不想那么早就让凌霜雪知道。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真要追究一个缘由,大抵是怨自己无能,让凌霜雪的好意喂了狼心狗肺的畜生。
温泉里雾气氤氲,沈灼穿着里衣下水,并未把自己脱个精光。他靠着岸边的石台闭目养神,温热的水流冲刷身体,紧绷的情绪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这两日的光景在脑海里闪现,校场一战更是反反复复。
他夺回了娘亲的心爱之物,却也仅此而已,沈家的尊严依旧被践踏,他在爹娘的眼中还是个逆子。
沈家的败落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巨石,从冒牌货的记忆里可以得知沈家如今处境堪忧,也不知道他爹娘如何。
沈灼很想回去看一眼,可他心里清楚,这些事短期内不能解决,他如今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来扭转局面,这一去一来除了四处添堵,没有实际的意义。
“爹,娘,对不起,是孩儿连累你们了。”
沈灼心头愁绪渐起,他自小备受宠爱,和爹娘感情甚好。这十年未能跟前尽孝也就罢了,还让他们操碎了心,心里不免难过。
他情绪正低,耳边突然响起凌霜雪的声音。
“你在担心沈家?”
沈灼睁开眼,氤氲的雾气中,凌霜雪衣衫湿透,紧裹着肌肉紧实的胸膛,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热气让他的面容添了几分红润之色,如画的眉目染了雾气,似水墨晕开,朦胧勾魂。
沈灼瞬间清醒,瞠目结舌,凌霜雪怎么会在这里?
“师……师尊!”沈灼太过惊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看凌霜雪的样子不像才下水,所以他来的时候这人就在了。
他居然毫无察觉!
凌霜雪慵懒地抬眼,像是一只魇足的大猫,反手撑了一下身后的石壁,借着水流滑过来,转眼就到了沈灼跟前。
他把沈灼的窘态尽收眼底,心想这孩子去外面的世界走一遭回来后,不似以往娇纵,也变得可爱起来。
“以沈家的根基再撑个几年不是问题,你虽然混蛋,看人的眼光却不差,你那些兄弟旧友各个重情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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