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离没有多说,但他知道伴侣都懂得,于是在星河高悬的夜晚,他抱着水时,在孤高的山崖顶,看了一夜东山的苍穹与原野。
这里会给他无与匹敌信念,与源源不断的力量。
符离并没有独留水时躲在群山的安全角落中,甚至想都没想过。狼与伴侣,会一生相互追随,永远忠诚、守护,连生死,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第二日,两人下山后,直奔平洲,要探查蛮族,那么最好便是交战的前线。
蛮族的大营中,众位兵将正在裸胸坦背的庆祝胜利,火堆旁堆了一片骨头,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骨肉被剃,只余白森森且带着殷红碎肉的骨骼。
他们用浑浊的蛮语交谈,“哈哈哈,痛快,这里真是富饶,连女人都鲜嫩些!比荒漠好。”
“喝!明天随大王攻进去,抢杀一番!”
一顶挂着狼头的军帐内,高塔一般的蛮王筋肉虬结,壮极了,也凶狠极了,喝了一大碗殷红的液体,便朝旁边的卫兵说,“巫师的药做好了么!去催!”
卫兵连忙称是,可还没等出帐,一个小童便拿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懵懂的朝蛮王拜礼,“大王安好,大巫叫我来给大王送丹。”
蛮王咧嘴阴恻恻一笑,挥手遣走了帐中的卫兵与侍女,露着森森的牙,伸手招小孩过去……
卫兵守在门外,就听账内传来“嘎吱嘎吱”的咀嚼声,但仿佛习惯了,依旧面不改色,最后帐中传来声音,召他进去收拾残局。
独自立在山顶处的帐中,幽寂平静,又青烟袅袅飘散出来。大巫依旧在神龛前跪拜着什么,紫脸的高个子神出鬼没的出现帐外。
“属下执禀。”帐中烛光一闪,紫面人见状闪身而入。
“如何了。”这道声音喑哑,说出的话像从砂纸中磨出来的。
“禀大巫,蛮王听取意见,一路焚山推地而行,山中生灵溃逃四散。藤甲兵以汇聚完毕,但并无消息。”
“没别的?”
“暂无,进了平洲,应能找到失踪的两队藤兵。”
那帐中背对着门口的身影抬手叫人退下,但又一顿,想起了一件事,“等等,明日再送来一批灵童,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是。”
下属走后,那人从帐中踱步而出,空中新月半弯,被乌云遮住,看不分明。从山顶朝下看,蛮人的军队根本不扎帐篷,全都席地而坐,散乱且周边空气浑浊,他们借着酒气,撕扯肉食。
野蛮又恶毒,残忍又肮脏。
巫师冷笑,“哼,愚蠢。”
一路上,水时与符离总是走走停停,并不是累了,而是,会被各种各样的动物拦下。有慢腾腾的树懒、炸着尾巴的麋鹿、提着巢的白枭、领着崽排队撤退的野猪。
它们见了符离,总要停下脚步,崇敬一番,然后,顺便问个路。
都是失去家园的幸存者,它们决意要找一处安全又好生活的处所,那么是哪里呢?既遇到了“狼神”,问他准没错!
他们终于走到了平洲外围,落脚在一处烧的半黑的树林,到处弥漫着火烧后的烟熏味,再也不见清新的空气与浓绿,符离看着焦林,直攥拳。
歇了一会儿,正要往前赶路,符离却脚步一停,水时立即戒备,谨慎的四处观察。就见前方的草丛边,一只大猿,肩背上的红毛被燎的焦了,但好歹没大伤,此刻正站在原地抓耳挠腮。
水时扒着符离的肩膀踮脚一看,好家伙,红毛大猿手臂间还夹着个“人”!那人浑身是血,不知死活,反而粘了猿猴一胳膊血。
猿猴正张望,霍然看到高大的符离,眼睛一亮!夹着那伤兵就昂二人眼前跑。
到了近前,“噗通”一声,将那兵扔在地上,而后“吱吱哇哇”的双手比划。原来,红猿山谷遭烧,好在他躲在岩洞中,只微微燎了些毛,等火灭的跑出来,入目就是一片焦黑了,于是只得悲伤的另找家园。
一路上,水都没有一口,本来被烤的干渴,此时更难受了。却不料,半路上碰到一个快死的人,他将猿猴闻他的水袋,便用最后一丝力气,拧开了水袋,叫猿猴自己取了喝。
红猿觉得“人”都坏透了!烧家!但自己实在耐不住渴,试探了半天,才谨慎的喝了水。
等它喝了水,再回头看那人,伤兵早就昏迷了。猿猴使手碰一下那兵,又跳开,来来回回好几遍,才侧耳贴到伤兵胸口,听听心跳。
没死!但又不醒,猿猴看着被自己喝完水袋,啼鸣两声,便夹起“人”一起逃命去了。
嗐,能怎么办,谁叫它喝了人家的水!
伤兵被猿猴大头朝下,颠颠簸簸的跑了挺远,大脑充血之间,竟迷迷糊糊的醒了。只觉得有人带自己跑,他心下欣喜,以为遇到救兵,谁知道一抬头,好家伙,是一只大马猴!
他本带着重要军情,要往最近的定平县方向去求援,可大猴子直带着他往南跑。这可不行!他就算拼了命,也要去送军情!于是用最后一丝力气挣扎起来。
所以,就出现了水时看到的一幕,猿猴抓耳挠腮的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今红猿一看符离,二话不说便将伤兵甩到他眼前。水时一惊,看着伤兵的军甲,这不是冬生他们穿的制式么!于是赶紧上前查看施救。
伤兵断了一只手,失血过多导致了晕厥,此刻被猿猴折腾醒,朦胧间万幸看到了水时,他二话不说,回光返照一般紧紧握着水时的手,喉咙中挤出几句话。
“藤甲难破,赵将军被困平州宣城中,无粮无米,速去,定平,找蒋昭!”
伤兵说完,登时昏死过去,水时看着那断臂,赶紧撕下衣摆,紧紧将动脉系住,减缓失血,就回身拿出祖地中那种绿汁上药给伤口敷上。他们在临走时,未免意外,带着好些这种药膏,此刻正用上了!
伤兵的血已经凝了一些,眼见药能在伤处留住,水时不知道能不能救活,但只能尽力。
随后,符离仍叫猿猴背着伤兵,一行人急急往定平县赶。只是水时在路上,戳了戳大红猿,指了指伤兵。
莫要再大头朝下了!那不是猴崽子,好歹是个人!要大脑充血憋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守卫家园!猿猿有则!
第59章
定平县城外,后卫军大帐,众人气氛凝重。
水时送来的伤兵已经被孙先生施针救了回来,只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身体损耗太大,现在仍旧昏迷。
主力军队被围,危机迫在眉睫,蒋昭脸色阴沉的坐在主位上,不断的部署营救,奈何就算有经纬之才,他却没多少兵将能调,手中的部队大多是招上来的新兵,用以后勤补给。
帐中一行人各自有他们的烦忙,水时却已经自觉的出了帐,被请到一处空帐中休息,走还走不了,门口的卫兵说后将军要招待他们俩,愣是守在帐外。
符离不耐,要冲将出去,却被水时拦下,还是少与军队冲突为好,他们自己身份不明,也无怪那个看着和气却心里都是眼的后将军戒备。
于是,在之后这几天,两人老老实实的待在军营中,看着军队一天一个变化,且愈加焦灼起来。期间孙先生带着承安来看了他们,孙先生是很忙的,但承安被举荐为征粮官,眼下办完了事,倒是有空常来与水时说一说话。
直到众人在后将军面前为水时作保,两人才重获自由,但依旧诶“邀请”住在军队里。符离时常悄无声息的跃出主营地到外边探索,水时也在这些天将军队的武器装备摸了个透。
很原始,弓箭、盾牌、长矛,了不起有攻城的云梯,防守的刺蒺藜。
这几日,不断派军往平州去,通过不同的线路进攻或偷渡,但都不能突破蛮人的封锁,反而损兵折将,水时看着拉回来的被生生撕掉肢臂的士兵,可见蛮族残忍。
直到昨日,符离沉着暗夜外出回营之际,竟抓回一个浑身藤甲的蛮人士兵!
符离手掌中,五指皆露着利刃,寒森森的如鹰般穿透甲胄,才将这藤甲兵制死。水时仗着胆子上前看,就觉这人要比在山谷中的那批“藤人”正常很多,只是披着甲的普通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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