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人逐渐掌握技巧与方式,符离陪伴水时隐没在人群一角,看着前方依次排开的三张巨大床弩。
古代的生产总是精益求精又生产力低下,所以纯手工的产能很低。就连这三架都是工匠日夜不休赶制出来。为了制弩,已有好几个老木匠熬病了,如今能站在试炼场上,都是靠孙先生的药,还有胸中一口气硬撑着。
水时倚在那处火热的胸膛中,看着远处一台床弩上,十几个士兵共同喊着号子转轴拉弦,忽而□□齐发,“嗖嗖”的破空之声仿佛在眼前,那黑木制作的巨箭仿佛一条粗重的□□,将远处挂在木桩上的藤甲穿了个透,士兵们前去查看成果,举营欢腾!
但亲自参与设计的水时此刻却有些荒诞的置身事外之感,他一个残废,在这样的异国他帮,竟也避免不了要挟裹其中。
如今,他要予人以渔,授人以刃了。
上下千年的历史与现实,都昭示着人类欲望的无穷与贪婪,战争总是无可避免,相互倾轧皆为利益驱使罢了,今日是蛮族入侵,谁知他日会否形式逆转,攻守易势呢?
到那时候,今日的救命箭,就是他日的杀人刀。
水时暗自思量,身后那人却忽然抬手指了指那几架造好的床弩,“难以移动,上不了山。”
符离的这种危机意识是天生而来,他看见弩,便下意识的思考东山,观察了半天,他便很放的下心了,随威力尚可,但还是笨重难移,守城攻城尚可。别说是金东山,怕是连山脚的河流都渡不过去。
水时刚要搭话,就觉□□阵地一阵喧闹哗然,一只弩的发箭木轴断裂,箭身瞬间偏移方向,重力扭转,那二十几个弩边的士兵登时控制不住巨箭。就在孙陆谦与几个老工匠的焦急大喝声中,一只犹如蛟龙出海的黑色巨箭,迎面便朝水时与符离的方向飞来!
就在顷刻之间,符离的血脉忽的沸腾,瞬间射到眼前的漆黑巨箭,倒映在那双金色的眼中,这场景令狼神族分外熟悉,仿佛昨日重现。巨狼之神射出黑箭,穿透反叛者的身躯,禁锢残忍嗜血的灵魂。
符离如兽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浑身肌肉勃发,胸腔兽鸣大震。水时只来得及喊一声“符离!”就见这人早已一跃而出,那惊人的弹跳力令他瞬间跃至半空!
而此刻,由于发射失误而连声大喊让开的众人,却仿佛一群被掐住脖子而无声的鸡。他们怔愣的看着一人以肉身凡体,一跃数丈高,朝着那在试炼中能轻松穿透藤甲的巨箭便去了。
已经能有人因不忍心而闭上了眼,那一箭下去,不管多结实雄壮的人,也要来个对穿!
但守在旁边后勤队中的冬生抬头见这样的场景,却一身冷汗,心脏“咚咚”的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别人不知道的,他可知道!别说是一箭,它要是变成巨兽,在场诸位还不够塞牙缝的,还有空担心别人?先担心自己吧!
只是,在这大军试炼场众目睽睽之下,若真变成个野兽,那水哥儿不也得糟!冬生心里咯噔一下,急的太阳穴直鼓。
而这些都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只见跃在空中的符离大喝一声,那声音极具穿透力,震的人耳朵“嗡嗡”直响。还没等冬生反应过来,符离便单手接下了那床弩上三张弓联合发射的重箭!
他劲腰猛力一转,硬生生于重箭猛烈的去势下,在空中折了个弯,双臂箍住重箭一用力,“啪嚓”一声,利落折断了箭尖,而后顺势把尚余力道的箭杆往空地上一掷。
试炼场一片寂静,只听那枪杆扎进坚实土地的“嗡嗡”震颤声。水时看着依旧是人身的符离,大大松了口气,庆幸这人还是在最后关头控制住了自己,往日在东山中的训练好歹没白做。
水时已经管不得别人怎么想符离了,没失去神志化为兽体,进而在大军中来个“中心开花”,他们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这时的冬生抹了一把汗,看着焦灼的现场,黑豆眼一转,立即高声拍手喊道,“好!不愧是我们热河最好的猎户,这一手搏熊的功夫深得师傅真传!”
众人一听,才恍悟,哦,就说怎么能凭空出来这样一位神人,原来是又师承家学!嗐,真是人才。
随即试炼场中便气氛一松,想起叫好声与夸赞,还有几个当中喊出来要学艺的。
孙先生也就坡下驴,只是三两句就把焦点又转移到床弩成功之上,叫人不再过多关注符离与水时两人。
看着渐渐退去的人群与大家远远投来的崇敬目光,水时心里一阵嘀咕。
走,必须得走,再不走要露馅了!
符离落地后却一直立在原地,神色恍惚又疑惑。水时赶紧上前拉住符离的大手,并拿到眼前仔细的摩挲,看没事,才使劲拍了一下符离坚实的臂膀。
“你蹦那么高干什么!咱们躲开不就完了么。”
符离却一歪头,低着声音说话,他强克制住化身为狼的血脉冲动,此刻说话有些语音不清的兽化。
“不是,这把箭,要找箭。”
水时看着受了些不知什么影响而有些神叨叨的符离,便赶紧把人往回拉。路上冬生鬼鬼祟祟的跟过来,但也不敢靠近,只是对水时一招手,见两人没事,才将因擦汗而湿透的领巾扯下来拧了拧水,随即叹了口气,回到营中。
只是他还没到新兵营地,便有不少人围上来问东问西。
“好小子!你们那竟有那样一号人物,快,介绍给哥们儿认识!”
“哪个师傅,郑头儿,我也想学!”
“班头儿,我磕个头,您就算带师傅收下俺了,嘿嘿嘿,俺是个豁牙子,他老人家嫌不嫌!”
冬生刚缓过来劲儿,看着眼前一伙营的糟心小王八羔子,登时眉毛一竖,拿出已经被锤炼的稍显沉稳的气势,不耐烦的骂道。
“滚滚滚,想学?他老人家如今只能在阎王殿开武堂,用我送你一程不用!”
“……”
“倒也不必……”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陪护一个月,但尽量日更,并在这一个月里完结撒花!
第64章
次日一早,水时就整理好了行囊。
近几来,藩王的勤王三路大军眼下要到平州,后将军蒋昭忙的去勾心斗角、权衡各方势力。早已顾不得这两个“异人”。
于是水时趁着这个空档,天还没亮便辞别了孙先生,与符离一同离开了军营。
他们此行要查之事耽搁至今只露出些眉目,如今大军交战,时局混乱之下必要生出事端,有些狐狸尾巴也会就此露出。
符离在崇山峻岭间翻腾跳跃,右臂抱着小雌,左臂还拎着一个碎花蓝布的小包袱。水时如今在野外也算生活惯了,小小一个包袱中置办的可齐全!一路上“叮啷啷”直响。
符离正沿着气味赶路,却鼻子一耸,在一大片未受战祸的茂盛油菜花田中停下了脚步。水时正紧紧抱着那副宽厚的肩臂,如今翘着脚回头看这人。
“怎么啦,你累啦?”
说罢还怪乖巧的抬起袖子,假模假样的给这人擦汗,只是他英俊的面目间连一丝丝汗都没有,倒是有些拂面而来的油菜花粉。
水时眨眨眼,凑上前,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噗呼”一声,冲着粘了花粉的英朗面目狠劲吹了一口气!
符离的耳朵条件反射般往后一动,眼睛一眯。但被吹完后依旧没走,却一歪头,展臂将人放置在花田中。
他将左手间拎的包袱往眼前一拿,只见蓝花布底下不知道被什么洇湿一小片,有东西黏黏咕咕的滴落下来。水时一见“诶呦”一声。符离伸出手指沾了些,那大鼻尖一闻,舔了舔,尝到滋味后,有些无语的看着在花田中咋咋呼呼的小兽。
“糟了!快瞧瞧,蜜罐子是碎了还是漏了?那小黑熊精没得吃,要气得捶地了。”
说罢水时一翻包袱,就见是军中木质的罐子实在没受住符离这样的颠簸,盖子碎了一块木角,金黄粘稠的蜂蜜便顺着包裹流下来,已经哩哩啦啦滴了一路了。
水时尚且在积极“营救”,弯腰揪了一把油菜花叶团紧了塞在漏口处,而后将洒出来的蜜用手捧起来,举着小手往符离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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