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穆见他们两个都不动, 声音都带上了深深的凌乱和无奈:“怎么着, 你们都不走, 要不换我回南代冷静冷静?”
此话一出效果堪称迅速,怜玉抹着鼻子踉跄着跑了出去,商辞昼却只站在了门边窗下看着远处青松, 他眼神安静的诡异,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容穆一个头两个大, 深深觉得往后端水是个技术活, 他看向悯空, 似有话要说。
悯空却朝他道:“放心吧, 你若不想, 陛下听不到你的话, 怜玉更是唯你是从。”
容穆深吸了一口气,开口第一句就是:“你知道我是谁?”
悯空笑了笑:“你是亭枝小友。”
容穆无奈:“呃, 我说的是,那什么,就那个……”
悯空“哦”了一声,仿佛他们谈的只是外面的天气:“你是说,你与碧绛雪互通身体的事情?”
容穆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悯空慈悲道:“贫僧不都说了,那王莲花瓣还是你摘给贫僧的,这花瓣可是你当年本体唯一留下的东西,珍贵至极能治百病解百毒,世间不知多少凡人想要。”
容穆脑子嗡嗡响,又问道:“那,那个小哑巴,他怎么回事?”
悯空和蔼的看着他:“亭枝小友以为他为何要叫怜玉?怜玉怜玉,莲鱼莲鱼,他就是你曾经捡回来养的一条锦鲤鱼啊。”
容穆眼眸睁大:“什么?你说他也不是人?”
悯空点了点头。
容穆倒退着坐在座椅上,修长指节支着额头,一副三观尽碎的模样。
悯空瞧他确实是忘的一干二净,缓缓开口道:“亭枝小友,不知你对当年之事可还有印象?”
容穆摇头,自暴自弃:“什么都没有了……就是碧绛雪那小东西总是给我共情托梦,近来只知道当年商辞榭是怎么作死的,但后面如何一概不知……我以前不知道它怎么就老逮着我,现在倒是明白了。”
感情碧绛雪根本就是全场最清醒的视角,容穆想起以前的一些小细节,这小懒花早在皇宫的时候就喜欢和商辞昼贴贴了!
对了……还有商辞昼。
这可是最难搞的天选之子,以前不知道不确信的时候还好,这下骗他来悯空这里做了个“亲花鉴定”,往后还不知道要如何对他——
“别的不谈,我就想先知道一件事,”容穆抬眼,看向悯空:“如果我能回来,难道不是在爱莲的南代国更适合生存吗?为什么要把我送进大商皇宫?商辞昼不记得我,你可知道他第一次见我差点一剑把我杀了。”
悯空默了默:“从何处涅灭,就要从何处新生,你若回来必定身在大商,碧绛雪与王莲同出一体,没有碧绛雪的本体,恐怕你就只能是游魂一个,是以大商必须进一朵莲花,贫僧思来想去,才将这朵花重新赌在了陛下身边。”
容穆:“赌他不会杀了我?”
悯空摇头:“赌就算历经沧桑,唯情不变,只要真的是你,陛下就算是变化再大,也绝不会真的伤害到你,他还会下意识保护你,况且只有待在旧人身边,你才能更快的从碧绛雪中化形出来。”
容穆以为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男妖精,谁知道早就被人安排的一清二楚。
“他……知不知道,我不是人?”容穆吸了一口气道。
悯空:“从来不知。”
“你的意思是当年他就不知道!”容穆惊声。
悯空点头:“正因为他不知道,当年承受的痛苦也比旁人多千百倍,在陛下眼中,人死不能复生,没了就是没了,哪还有什么重来一次的机会……其实就算是灵物重生也难如登天。”
容穆下意识道:“那我怎么就能回来?”
悯空道了一句佛号,“自然是有人不能接受这件事,找到了贫僧,贫僧实在被缠的没办法,只好想了个烂法子试了一下。”
“……他,当太子时,找你的?”
容穆虽未说明,但言语已然指向明确,悯空点头:“正是。小友莫要问过去如何了,贫僧知道你还不能接受,这几日你与陛下便暂住佛寺理一理,放心,只要是在陛下身边,你就暂时不会被碧绛雪牵连回去。”
“你与陛下命理相连,早已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容穆低头消化了半晌,才慢慢抬起头来:“我自己缓一缓可以,但我觉得商辞昼可能不行,等他反应过来,我还能不能走的脱都不知道了。”
悯空看着他:“亭枝小友想去哪里?”
容穆目光散道:“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好像哪里都不是根基,浮萍一样,没有家人朋友,现在连过往未来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悯空叹了一口气:“你如今迷茫,不若先留在陛下身边吧,回头看看他,也许你现在不懂,但未来某一天,你可能会顿悟有这么一个人陪在身边也不错。”
容穆看见窗边总时不时探出一个眼睛红红的小脑袋看他,还有商辞昼那道沉默的背影,知道再聊下去这两人恐怕要破窗而入,他扶着桌子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突然回头朝那法相庄严的和尚道:“最后一件事,商辞昼用了什么烂法子违逆天道?”
悯空却不答了,只抬手挥了挥:“佛不言禁忌,且珍惜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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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穆心情复杂,才刚一走出悯空的房门,就被两道一冷一热的视线盯住了,那小哑巴鱼期期艾艾的,想蹭过来又不敢,只默默的蹲在窗户底下偷看他,看一眼掉一颗眼泪,活像是他又要驾鹤西去了。
还有沉默的商辞昼,容穆抿了抿嘴唇对他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太阳上来了,怎么不去那边树底下等我。”
商辞昼低声道:“这里不热,孤等着你出来与孤算账。”
容穆看着他脖颈微微的汗意,觉得这暴君作为一个皇帝真的太惨了。
他又对着站起来的怜玉道:“……你怎么也在这里?”鱼更讨厌被晒吧?
怜玉眼眶红的要命,双手抬起又放下,嘴巴啊啊呜呜了两下,容穆知道这是他舍不得吃那颗莲子,这种感觉就就像是自己随手扔的东西被小流浪给捡到了一样,对方还珍视不已,舍不得动。
容穆瞧着这鱼都快被晒成鱼干,觉得这怜玉也是真的惨。
他往前走了两步,想先找个凉快树荫处再说事,但走了几步还不见身后有动静,猝不及防回头一看,商辞昼随身的短刀已经拔出来了半截,怜玉嘴边的虎牙也好似长了些许。
容穆:“……”
麻中麻。
“咳。”他动了动嗓子。
容穆眼睁睁的看着商辞昼收回短刀,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跟了上来,但表情分明郁郁,好像就等着他上去安慰。
再看那个鱼干,鱼干表情更是夸张,好像每走一步都要不能呼吸一样,比起刚在坐在树杈子上的蛮横,现在这谁看了不都得说一句会演。
容穆一个脑袋两个大,他只是在别的世界糊里糊涂度过了几年,而这几个可是实打实的念了十年白月光。
做花真难。
他对怜玉道:“你先去吃东西,别给我省,会说话了再来找我。”
然后他一把拉住皇帝的袖口,将对方扯到了树荫底下,“事情还没有概论就你就敢叫我亭枝?若我不是,我们此刻如何相处??”
商辞昼抬起眼睛看着他,过了两息道:“孤叫亭枝,心中便可宁静许多,不再荒芜嘈杂,如不毛之地。”
容穆深吸一口气,总觉得这话越听越惨:“事情如今这样,你现在情况也明朗了,不用再粘着我和我一起睡觉找感觉,这样,今晚我去找悯空重新开个房,咱们俩先各自冷静一下吧。”
商辞昼:“……”
“你还在生气是不是?”
容穆反问:“我生什么气?”
商辞昼:“气孤提前叫你小字,气孤当初在皇宫时要杀你算计你还调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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