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该这么自私,这么冰冷,这么不择手段。
……
真是的。
怎么会这样呢。
他这样的人啊……原来也会后悔啊。
陈幺还是不太明白什么情爱,可能终其一生,他都不能完全明白,但要是王妄的话,他去死换他活着也是可以的。
生而知之、足智近妖的天人为条土狗也蠢了一次。
*
*
王妄最喜欢他媳妇了,聪明、冷酷、睿智,哪怕是捅他刀子,都毫不手软,明明病成那样,走路都不利索,还长着八百个心眼子。
就、就很,他咂嘴,不太懂怎么说,就是想亲亲、舔舔,放怀里揉揉。
破破烂烂的身体,冷淡嗜血的性子,偏偏又是个顶顶尊贵的人,别说、真别说,都不用真的操一操,他光是做春梦,就足够的销魂蚀骨了。
他媳妇还是给他操了。
冷着脸,颦着眉,那张心慈、悲悯的脸冷淡又灼热,不舒服、舒服了都不会出声,只是眼神会软,身子也是。
他有时会觉得自己下流,因为他时常想这些龌龊的事。
也不知道被关了多少年,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哪?望着这片雾蒙蒙的地界,王妄无趣地又掷出一颗石子,相师学究天子,讲究道法自然。
他们这派的道法自然就是指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了。
可王妄死后,竟然还有魂,还来到了这儿。他走啊走,转啊转,始终是出不去。
可他毕竟是相师,摸索了些时日,还是有了思绪。东去有无尽之海……其实在启天子留下的传承里,东去是蓬莱。
凡人渡不过东海,只有修道大成才能去蓬莱。
可数数年过去,始终没人能渡过东海,去传说中的蓬莱,应该是坐化的那一刹那,王妄终于修道大成,去了蓬莱。
在大雾散开之际,王妄终于抵达了蓬莱。
有肉.体渡蓬莱是很快的,但王妄的情况的比较特殊,他只有魂魄渡过了蓬莱,应该在眨眼间完成的路,他飘了一千多年。
来到蓬莱,王妄才知道大临只是蓬莱界一个不起眼的凡人地界,他们这些相师,只是刚踏入修行的修士。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之上还有渡劫,然后才是真仙。
对于他们这些闯出来的人,蓬莱人戏称——小界天才。
小界天才,蓬莱界的废物。
王妄不关心什么是小界天才,他也不在乎废不废物,他就想,真仙、真仙一定可以救他了。
这是他的诉求,也是他的夙愿。
从他九岁,再到他沉睡百年,最后他醒后身边只剩下了一副枯骨,不甘心……真的不甘心,这要怎么甘心,他求了那么多年,他想了那么多年。
他的媳妇明明只是想活下来。
明明就只剩下一步之遥。
……这到底怎么才能甘心啊。
身死,魂不散,千年渡蓬莱。
又是千年,王妄以魂修之躯修行到渡劫期,是日,天雷滚滚,就在蓬莱界众人以为这个王妄要渡劫飞升之际,王妄以魂为引,以念为祭——招魂。
他把自己的记忆化为长河,逆着时光而下,去找一个两千年的魂魄。
“你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亲密无间。”
王妄念着,他要回去,他要回到那一天,他媳妇还等他,死前还在看他。他得回去,一定要回去,“结发为夫夫,恩爱两不疑。”
快了。
要到了。
到了。
王妄终于又见到了他魂牵梦萦的脸,他的魂魄都快烧完了,单薄如纸,缥缈如烟,但他的脸庞仍旧英俊,那是张充满狼性的眼,小指残缺了一截。
时隔两千年,他又抚摸上陈幺的脸:“死当长相思。”
他轻笑,贴上去,唇瓣碰了下陈幺冰冷的唇,“……生当复来归。”
如果我有幸活着,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媳妇。”
“我回来了。”
陈幺的睫毛颤了下,似是不太明白,可他是那么的聪明,他懂得,人鬼共存,怪力乱神,他望向天际缥缈的云烟,冉冉光阴在流淌,岁月侵蚀得痕迹斑驳:“多久?”
王妄有些虚弱:“你好不容易才能、才能。”
“活下去的。”
“别再为了我死了。”
他很小声,很小声,“我才知道你那时候说疼是真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看,我这么蠢,不值得的。”
“……不值得。”
陈幺的发丝尽散,干燥的唇瓣尽是裂纹,他的唇动了下,似乎在笑:“蠢货。”
王妄也笑,明明得尽快离开,他又磨蹭了下,他膝盖抵着地,双臂搂住了陈幺的腰:“我抱你了。”
“别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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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妄一去再无消息,蓬莱界众人只以为他是失败了,感慨之余又放下了忌惮,王妄属实有放浪形骸,无所顾忌,让人不得不忌惮。
蓬莱很大,有仙门数数万,散修更是无数。
修士之下的凡人以亿万计。
……
王妄招魂差点给自己招没了,回来后不仅记忆全无,神魂还受损了。
说好听点是神魂不全,说难听点就是痴呆。
但就是痴呆,他还是喜欢陈幺。
王妄八岁就知道陈幺好看,就是不记得陈幺了,就是傻了,还是知道陈幺好看,他挺大个子,生的也是剑眉星目,就是有点傻里傻气的。
他不知道什么是好看,他就是会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幺,然后傻笑。
陈幺被王妄带到了两千年后的蓬莱……沧海桑田,过去的那些人早已覆灭,他解决了身体的隐患,但还需要时间恢复。
他还是很病弱,见风就咳嗽,他招手,王妄很自觉地跑到他跟前,还仰起脸求摸。
陈幺摸了下他,轻声道:“我是谁?”
王妄觉得自己该知道的,可他不知道,他下意识觉得心虚,但确实说不出来。
他蹭了蹭陈幺摸他的手,喉咙呜咽了两声,像害怕,又像是委屈的撒娇。
陈幺碰不到王妄的头,就挠了下王妄的下巴:“我是你媳妇。”
“你八岁就娶了我。”
“我们是夫夫。”
清河镇来了对小夫妻。
丈夫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高大英俊,冷着脸特别不好招惹,妻子体弱,常年不出门,但有人偶然间见过妻子,貌比天仙。
男傻女病,清河镇的人都不太看好他们。
但他们很恩爱。
美丽的妻子对傻丈夫不离不弃,傻丈夫被小孩送颗糖都要带回去给妻子。
……
……
他们就这么在清水镇住了下来,还一住就是六十年,修士并不少见,这样一病一残的修士也是有的。
人们对他们不老的容貌并不感到意外,反而非常高兴小镇有了修士的庇护。
只是他们不知道陈幺病早好了。
生而知之、足智近妖,他修行是一日千里。
比起王妄的狂,陈幺更喜欢玩阴的,王妄恢复神魂需要百年发芽、千年生根,万年成熟的锻念草,他玩死了两大宗。
轻而易举拿到了锻念草。
他手段狠辣卓绝,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就是如鱼得水。
溪水潺潺,鹅卵石都是冰凉的,说是玩阴的,但肯定还是要动手除掉一些人,他发丝都有些黏腻,血糊糊的。
他撩起水洗脸,没人知道掀起滔天风雨的幕后黑手竟然有张心慈、悲悯的脸,他脸庞瓷白,眉眼细长,漂亮得有些圣洁。
但这只是假象,猩红的血丝打着旋儿飘远,凋零如风中落叶。
他望着水流,乌长的睫毛微垂,够了。
阿妄可以恢复了。
王妄去附近的镇子买了些吃食,他神魂受损,神智也恢复的很慢,跟了陈幺六十年,他才恢复到十八岁。
十八,早就是个春心萌动的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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