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眉头皱得比他还紧,阿兄让他疏远阿廷?
景年心里冒出来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愿意。
他这么想,也这么说了:“可是我不想疏远阿廷……”
陆景堂面色一沉:“昨日我已同你讲清楚,你不肯疏远他,难道日后想入……”
他压低声音,齿缝中咬出几个字:“……想入后宫?”
他精心养大的幼弟,可不是往那种地方送的,女子入宫尚且艰难,景年一个郎君,怕是史书上都得留一笔恶名。
“后、后宫?!”景年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你这一夜就没想过吗?”
陆景堂恨铁不成钢道:“他是什么身份?你不跟他疏远,还想以朋友的身份与他相处?可能吗?”
景年沉默了,听了兄长这些话,别说宗廷,就连他自己,似乎都没办法继续像以前一样,单纯地和宗廷当朋友。
可是跟宗廷疏远,疏远到逐渐失去这个朋友,两人回归君臣,甚至是君民,再无交集,他舍不得。
光想一想,就难过得心口抽痛。
“阿兄……”
景年红着眼眶,求助地看向兄长,眼底的不舍在水光笼罩下,分外刺眼。
陆景堂别过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当年就是不愿意惹宗廷不满,落得如今不好收场的地步,现在再不能犹豫了。
他站起身:“我去衙门,你自己好好想想,等我回来,告诉你选哪个计划,我们立即开始执行。”
“可是我今日……”
陆景堂停下脚步:“怎么了?”
景年这才发现,兄长眼底也有淡淡地青影,显然昨夜也没休息好。
而且他听府里的下人说,最近兄长都很忙,有时候连饭都忙得顾不得吃。
公事之余,还得操心他。
景年心里泛起一阵愧疚,将要出口的话全吞了回去,勉强露出个笑脸:“没什么,阿兄你路上注意安全,记得吃饭。”
陆景堂表情也松缓许多,摸了摸幼弟额头:“知道了,一会儿吃完早膳,回去再睡会儿,别仗着年轻不把自个儿身子当回事。”
“嗯。”
目送兄长背影消失,景年吸了吸鼻子,看着满桌子他喜欢的餐食,突然一点儿胃口都没了。
他在桌旁呆坐了一会儿,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丫鬟敲门,问他要不要热茶,他才猛然惊醒,让丫鬟进来。
当年景年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彩云彩霞,到了年岁已经嫁人了,如今景年身边的是新来的彩茜彩绢。
进来送茶的是彩茜,过来给景年添了杯热茶,见桌上的餐食剩下不少,琢磨着自家主子的饭量,不由多问了一句:“少爷,是不是饭菜冷了,我让厨房再上些热乎的?”
景年喝了杯热茶,站起身,恹恹道:“我不吃了,撤了吧。”
彩茜见他精神不好,想着听说昨日大郎君教训了她家主子,方才陆景堂又将她们都撵出去,以为景年又挨了训,十分心疼。
她这主子,最是温和体贴,千里迢迢赶路回来就挨训,大郎君未免也太过苛刻了些。
心下怜惜,彩茜也看出景年昨夜没睡好,还以为是因为受了教训,见他进了卧房,更不愿去打扰他。
不过景年回自己卧室后,并没有去补觉。
他是困,可是睡不着。
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也不知该干什么,若是没有昨晚那场谈话,他现在要么还在睡觉,要么已经进宫。
他坐在那发呆,也不愿意去想兄长跟他说的几个计划。
呆着呆着,景年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聚在床帐挂钩坠着的香囊上。
这不是他的香囊,是宗廷的。
是去年吧,两人见面,他瞧见宗廷戴着的香囊挺好看的,随口夸了一句,宗廷当场就解了下来,给他系在了腰上。
他戴了两日,新换的衣裳跟这个香囊不配,就摘了下来,顺手挂在了帐钩上。
不光是这个香囊,他屋里这样的东西,还有很多。
有贵重的也有不贵重的,有宗廷特意送他的礼物,也有如香囊这般无意间带回来的。
宗廷那里也有,他昨日在帝王寝宫之中,就看见了他送给宗廷的一个玉雕摆件。
昨日宗廷写圣旨,那支笔也是他送的。
他们还约好了今日一起吃锅子,昨天离宫的时候,真的是满心期待,甚至想好了今日要早早地去,问一问阿廷,能不能在外头的亭子吃锅子,他想一边赏雪一边吃烫锅,也风雅一回。
第411章
昨日骤起风雪,夜间转停,瞧着今冬这第一场雪是下不大的样子。
然而翌日天明,不见阳光,天色暗沉,雪花又飘飘洒洒下了起来,过了午时,雪势渐涨,转眼间屋顶地面便覆了一层积雪。
永安宫,小太监小锁疾步冲至檐下,哪怕撑了伞,外头风大,依旧披了一身的碎雪。
几个守在外头的宫人见了,殷勤地上前接伞,替他拍打身上的积雪,还有人要端热茶给他喝。
若是平时,小锁在众人的溜须之中得飘忽了一阵,他之前只是个普通小太监,靠着几分机灵拜了宫里老人德喜当干爹,日子勉勉强强比别的小太监好一点儿,但好的有限,因为他干爹也不是什么台面上的大太监。
没想到这宫中一朝生变,平平无奇的德喜被调到新帝跟前,成了御前大总管。
小锁也跟着鸡犬升天,一下子成了太监里头的红人儿。
可今日一想到身上背着的差事,心里便发凉,不敢耽误,急急进了外殿。
他衣服上还是沾着许多雪粒子,到了殿内暖和的地方,碎雪融化,悄无声息地浸入衣服里,让人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小锁却顾不得这些,禀告之后,听见里头召宣,小心步入内殿,一头磕在地上。
“人呢?”帝王清冷的嗓音,比外头的风雪还要凛冽刺骨。
小锁将额头紧紧贴在地上,浑身打着哆嗦,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战战兢兢回复:“回陛下,陆郎君说、说……”
宗廷眉心微皱,德喜见势不妙,抢在他出声之前怒斥:“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舌头要是用不上,现下就给你割了,还不快说清楚,陆郎君说了什么!”
小锁身上的寒气似乎浸透到了心里,眼一闭,抖着嗓子回:“陆郎君说,风雪太大,不想出门。”
说完他身子又往下压了压,半张脸都贴在了地面上,殿内更是一片寂静,连宫人的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所有人,包括大太监德喜,都绷紧了精神,等着帝王大发雷霆。
此时已至未时,再过一会儿,都要用晚膳了。
这些伺候的宫人,都是亲眼看着他们的陛下,从用完朝食开始等,等与他约好要来宫中赴宴的陆郎君。
这一等等到午膳时间都过了,景年人没来,也没个消息,宗廷心中不安,这才派人去陆府瞧瞧。
还特意派了车去,显然是想直接将人接来,浑然忘了昨日才送了一辆特制的马车。
这可是个好活儿,哪个不晓得陆郎君是帝王的心头宝,自然愿意和景年多亲近亲近。
小锁要不是德喜的干儿子,这活也轮不到他。
可是谁想得到,还有人敢失皇帝的约!
理由还这么离谱,听听,这都说得啥?风雪太大!
别说现在外头只是风雪稍微有点儿大,哪怕是下冰雹下刀子,哪个敢失皇帝的约?
再说了,不来就不来,编个好点儿的理由也成,这话听完,小锁都不想回宫复命了,觉得自己复完命,自己的小命也该没了。
殿中似乎沉寂了片刻,又似乎很久。
德喜额上渗出一层细汗,也不敢抬手去擦。
按理说这种时候,他这个御前大太监,应该说几句话,或是宽慰帝王,或是怒斥几句,代帝王说些狠话。
可他不敢,也不清楚自己该说什么。
“只说了这些?”宗廷的声音,出乎预料的平静。
小锁懵了一瞬,脑子来不及转,已经脱口而出:“奴才劝陆郎君进宫,他说他要睡觉,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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