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泽川直直盯着陆延,一字一句执拗道:“但他抢走了我的东西,难道不该死吗?”
他像一个天真而又残忍的孩童,轻易就可以吐露死亡。
陆延闻言垂眸看向喻泽川,叹了口气。头顶是一片暖黄色的光晕,一度让人感觉他站在太阳下方,连衣角都透着温度:“如果这个东西轻易就被抢走,那说明他不属于你。”
“爱是不能够靠抢的。”
陆延用了一个诗意的比喻,声音缓慢:“真正喜欢你的人,哪怕你什么都不做,爱意也会像雨一样落在身上。”
喻泽川闻言一愣,前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没有谁和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从小被当做集团继承人培养,学到的也只是该如何用最小的投资获得最大的回报,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玩弄规则。
从没有人告诉他,站在原地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获得爱。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像乌托邦一样虚幻。
喻泽川轻扯嘴角,在一片淅沥的雨声中缓缓摇头:“不,才不会。”
他不信,他不信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站在原地就会有人爱自己,有些东西一定要靠抢才能得到,如果你不抢,等待的只是一无所有。
陆延摇头:“以后你就懂了。”
这一刻他们的关系好像没有仇敌那么僵硬了,陆延依稀记得上辈子喻泽川说喜欢在雨天看电影,甚至低声做出许诺:“喻泽川,月底的最后一天如果还在下雨,我请你看场电影吧。”
如果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活着……
喻泽川抿唇,心中忽然有些慌乱,对方每次做事好像总能准确无误戳中他的喜好,无论是上次的黑巧克力,还是下雨天看电影的邀约,亦或者刚才那碗面。
喻泽川不爱吃泡面,但吃的时候心底却莫名欢喜。
他静默着,无措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陆延见喻泽川不出声,便视作他默认了。
后半夜,时针转向了十点。
陆延见时间不早,收拾碗筷离开了。他一走,好不容易有点人气的房间又重新冷清了下来,喻泽川独自坐在沙发上抽烟,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他指尖颤抖,感觉有什么一直在坚持的东西在陆延的只言片语中轰然碎裂,只剩一片废墟。
一墙之隔,却是截然不同的情景。
陆延在回到家中后,立刻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输入了一组电话号码,他对数字的记忆力一向不错,刚才趁着喻泽川给他看手机屏幕的时候就记下了这串数字。
这是一组豹子号,后三位数都是一样的,相当好记。
陆延必须在喻泽川之前联系到这个私家侦探,堵住对方的嘴。
第26章 被堵
阮小辉当了六年的私家侦探,在咖啡厅谈过事,在酒店接过头,但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蹲在路边的炸串摊子和自己的客户碰面。
男人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正半蹲在地上吃炸串,为了方便吃东西,他直接把口罩拉到了下巴处,如果不是脸长得不一样,阮小辉差点以为自己遇到了另外一个客户——
不过那人性格孤僻,出手又大方,一看就是有钱的讲究人,绝对做不出蹲在路边吃炸串这种事。
阮小辉走过去蹲在对方身边,压低声音报出暗号:“一二三四五?”
“陆。”
吃炸串的男人淡定吐出一个字,然后起身把手里吃完的碗扔进了垃圾桶。陆延用纸巾擦擦嘴,终于看了阮小辉一眼:“你姓阮?”
阮小辉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头上染着一撮黄毛,流里流气,不算太帅,也不算太难看,这种人倒是适合做情报工作。
阮小辉似笑非笑:“就是我,陆先生,你想查什么,老婆出轨还是仇人调查,保管给你办得漂漂亮亮,价格也合适……”
他话未说完,忽然觉得面前的陆延有些眼熟,声音戛然而止,又联想到他的姓氏,面色微微一变:“是你?!”
不愧是做私家侦探的,眼力比喻泽川强上不少。
陆延也没遮掩,直接开门见山道:“我知道有人花钱让你调查我,今天约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帮我遮掩一个月,开个价吧。”
阮小辉的脸色不由得十分精彩,他们这行其实不受法律保护,说难听点甚至都侵犯了隐私权,和顾客都是一对一单线联系,他想不明白陆延是怎么找上自己的。
阮小辉笑了笑,像个滑不溜手的皮球:“陆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查到我的,但同时吃两家饭容易撑死,我文化不高,也知道做人得讲个信誉,万一传出去,兄弟还怎么在这行混饭吃?”
他话未说完,肩膀忽然传来一股大力,被陆延伸手攥住了,对方搂着他硬生生转身,然后指了指头顶上方,似笑非笑问道:“你看那是什么?”
阮小辉下意识抬头,这才发现头顶上方是一个监控。
陆延是特意挑这个地方碰面的,声音轻描淡写,却让阮小辉的心情一瞬间糟糕到了极点:“混饭吃没错,但如果混成牢饭,那就不好了。”
“你调查我这么久,怎么也算侵犯隐私权了吧,你说我如果去报案,警察会不会管?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不报案,你连尾巴都没藏好被我发现了,哪儿有这么不利索的私家侦探,消息传出去,你还用在这行混吗?”
陆延很耐心的帮阮小辉分析利弊,语罢松开他的肩膀,最后问了一遍:“你说多少钱,我保证不还价。”
阮小辉心知自己这次遇上了硬茬,闻言咬咬牙,伸出一只手比了个六:“少于这个数可不行!”
陆延讶异挑眉:“六千?这么便宜?”
阮小辉脸色一僵:“……?”
这个人是不是穷疯了?
阮小辉咬牙切齿道:“是六万!六万!”
陆延心想这人是不是穷疯了:“只是让你编个瞎话,又不用你做什么,打个折,三千算了。”
阮小辉诧异:“你不是说不还价吗?”
陆延挑眉:“我只说不还价,又没说我愿意当冤大头,这次打个折,下个月还有生意我再找你。”
阮小辉脸色抽搐:“陆先生,您这可不是打折,是打骨折,就算打个一折我还有六千呢!”
陆延:“那就六千,成交。”
阮小辉:“……”
阮小辉明明只是出去谈生意,回到家中的时候却莫名有种自己被土匪给抢了的感觉,他忍着心中悲痛哆哆嗦嗦找出备用手机,然后打了个电话过去:“喂……喻先生是吗……”
“您让我查的那个人我找到了……很远……听说他家里亲戚去世回去奔丧了……在穷山沟沟里……”
“不清楚……大概七八天左右回来吧……好……我会继续盯着……一有消息就告诉您……”
阮小辉虽然不知道陆延和喻泽川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他在喻泽川这边已经算是办事不利,万一被捅出去那可真是血本无收。他几经思虑,最后还是决定帮助陆延隐瞒,不是为了那该死的六千块钱,而是为了他自己。
喻泽川收到阮小辉打来的电话,破天荒没有生气,他切断通讯后把手机扔到一边,脑海中却回想起了陆延那天说过的话。
蒋博云现在有钱有势,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毫不费力碾死这座城市里的绝大多数普通人,万一那个小情人是被他逼的,喻泽川确实没理由动手杀他。
当然,说再多都只是借口。喻泽川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他好像被陆延那天的话给说服了。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深秋缱绻的阳光落在身上,并不如夏季那么灼痛,让人连灵魂都舒展了开来。
喻泽川最近忽然没什么心思去关注蒋博云的那个小情人了,银川集团的楼盘项目已经动工大半,蒋博云也有意投资海岛开发,剩下的一切交给时间就好,生活一下子空荡无趣了起来。
喻泽川不知想起什么,重新把手机捞了回来,他垂眸盯着上面的微信界面,犹豫一秒,最后点开了备注为“阿延”的聊天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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