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用余光默默关注岑晚的薛寒星开口问道:“怎么了?”
本来铁翼骑权限就可随意调阅旧案案卷,岑晚将手头案卷递了过去,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
薛寒星几眼便扫完了这简陋的记录,皱起眉,“这个李善客居玄真寺时,溺毙于寺庙后院的井里?”
“上面是这么写的,但我还是觉得奇怪,失足坠井已是少见,不小心打水时被辘轳卷入的意外不是没有,可他身在寺庙,这种事轮得到香客亲自做?”
薛寒星接下来的话直接给这起案件定了性:“这绝不是简单的意外,这案卷有假。”
薛寒星说得笃定,岑晚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原来,薛寒星也曾在多年前去过玄真寺,那次是跟随祖父为远在北疆作战的薛朗月缨,以及十几万将士祈福,不过那时的玄真寺已经更名为玄滇寺。
他短暂在玄滇寺住了几日,从一位僧人口中得知玄真寺更名的缘由:
曾经的玄真寺有且仅有一口枯井,就在薛寒星入住那一年的三月,住持梦中受文殊菩萨点拨后顿悟,第二天醒来,后院枯井死而复生,又甘泉满溢。
因为水主智慧,与文殊菩萨正对,为纪念这件事,玄真寺也就此更名为玄滇寺。
听到这儿岑晚恍然大悟:“所以十八年前那明明是口枯井,不可能有人溺死在里面?”
第60章 撑死
自然而然地, 两人都将视线移到了案件负责人的签名上。
彼时的董少卿还是一位寺正,比起现在的岑晚尚且不如,但当年的大理寺正可要比现在的寺丞有用。
“所以董炎的父亲现在在哪里?”
“若我没有记错, 听说董昌济在祝少卿接替他的职位后便主动请辞, 他自称年老昏聩, 又老来丧子,难堪大用。圣上也没过多挽留,毕竟大理寺当时已是可有可无,董的不作为受伤亦心中有数,也就许了他。”
按照正常官员致仕后的流程……
“他回了江州城?”
薛寒星摇了摇头,官员即便致仕,他们的去向也是铁翼骑需要掌握的情报,“他自称不愿再回到江州城那个伤心地,故而现在还留在京城。”
“看来我们得找时间去会会他。”
十八年前的旧案暂且搁下,眼前子时将近, 还有要紧事等着二人去完成。
*
已经是夜间晚风也吹不散热意的时节,宵禁下街道上空无一人, 远远听到打更人敲着梆子, 声音回荡在大街小巷,悠长又空洞。
岑晚打开定位,在系统提示中选择“确认追踪”, 一张京城西区的立体图像在他眼前展开,鲜红的图标落在河漕西坊。
河漕西坊是整个京城最混乱的地方, 因着租金便宜,这里居住的基本都是京城最底层的人们。
岑晚曾来过这儿, 与坊外天壤之别──杂乱无章的小巷交错,大嗓门的女人扎着头巾, 骂骂咧咧将脏水泼到街上。男人则打着赤膊,吆五喝六地似土皇帝。
那定位闪烁片刻,化作光点消散于眼前。
依着过人的记忆力,岑晚一马当先冲在前头,薛寒星游刃有余落后半个身位,紧紧跟随。
即便白日再聒噪,没钱又没闲的河漕西坊居民晚上连灯油都耗不起,只能睡觉打发时间,况且大部分人第二天还有繁重的工作。
只是这里久久难以散去的酸腐气味依旧萦绕。
又为免打草惊蛇,二人没有提灯。所以岑晚除了在一片漆黑中要在纵横分叉里穿梭,还要当心那些被泼到路上,积成水洼的馊汤沤水。
终于,那与系统标记重合的地点出现在二人视线里。
烛火的光在一众漆黑窗口间实在显眼,看来屋内之人还未入睡。
摸到墙根儿底下,薛寒星皱眉,直接站起身。岑晚的五感不比薛寒星敏锐,但也觉得屋内安静的诡异、。
薛寒星向前一步,用剑柄轻轻碰了碰草纸糊的窗──
“咯吱──”年久失修、有些锈住的窗向内有些艰涩地开了条缝,里面有股子腥气漫出。
不再犹豫,岑晚推开那窗,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半裸男尸。
男人仰面倒在椅子上,四肢大敞,呕吐物已经干涸在他唇边脸上,腹部不正常地隆起。
而那血腥味儿来源于他浑身大大小小几十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岑晚面色凝重,食指搭上男人的颈动脉,果然已经死了。简单活动尸体的关节,估计男人大约死于一个时辰前。
指着还在燃烧的蜡烛,薛寒星道:“这蜡烛看样子刚点燃不久,从时间上来看,是那个女人?”
男人家里使用的是最劣质的白蜡,现在将将燃了半个小拇指长短的一节,估摸也就燃烧了一刻钟而已。
现在嫌疑最大的无疑是那个女人……
“我去将巡街的铁翼骑叫来。”薛寒星转身要走,却被岑晚一声轻咳止住了脚步。
“佥事大人,咱们两个一起发现了这具尸体,那不知这案子算谁的呢?”
薛寒星失笑,“是岑寺丞带我找到的尸体,案子自然归属大理寺,该由岑寺丞主持,铁翼骑从旁协助。”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岑晚笑得像一只偷腥的小狐狸,“有劳佥事。”
铁翼骑来得不算快,因为河漕西坊逼仄的巷子容不下马匹通行,一个小旗的十余铁翼骑只能下马步行。
铠甲相互摩擦碰撞发出的金属音说大不大,但足够将沿途的不少人家吵醒。却没有谁敢出来看看热闹,连点个灯都怯,足见铁翼骑积威颇深。
他们也没想到副佥事将他们叫来竟是给大理寺一个小小寺丞打下手,有些不情不愿地封锁了现场,又派一人去将仵作带来。
早在江州城,岑晚就结合现代的办案流程制定了一套现场勘查规则,只是至今都没机会发挥,今日算是被他逮到了机会。
他就地取材,扯了两条麻绳将现场围起来,将众人均拒之门外后,从怀中取出一副在江州城特意找人定制的鞋套与真丝手套穿戴上。
铁翼骑们心中暗道,这寺丞长得白净,却龟毛的很,见到他们也不害怕,甚至副佥事本人也对他言听计从,真是奇事。
岑晚先细细查验室内陈设与地面,没有血迹拖拽擦拭的痕迹,可见这里即是第一案发现场。
这凶手显然是个老手,尸体周围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男人手腕青黑,口含秽物,身上伤痕累累,却没有能够致命的伤口。
岑晚观其腹部坚硬如石,结合面部特征,心中已有猜测──这人是被活活撑死的。
这种死法并不常见,因为撑死是一个痛苦且漫长的过程。大量食物进入胃部后,会造成急性胃扩张。同时,身体也会调动保护机制排出难以消化的食物,比如引起呕吐。
急性胃扩张本身不会引起死亡,可若是继续进食,胃就会压迫腹腔内血管,导致脏器缺血,进而死亡。
从尸体上来看,凶手应该是先将人绑缚,而后持刀逼迫对方将食物吞下,这满身有生活反应的威逼伤正说明了一切。
“咦?”就在探查尸体情况时,岑晚突然发现尸体下好像压了一张纸,仅漏出一个黄黄的边角,与死者裤子颜色类似,难怪刚刚会被忽略。
将纸小心翼翼抽出,岑晚叫来薛寒星一起看:
“昔朝饥荒,饿殍满野。一人食尽余粮,不欲继续忍饥挨饿,携白绫将自挂于树。途遇母女,金玉满身,其母自云家仆怀恶,遂逃之夭夭。
彼思:若夺其财,岂不免死?遂与母女虚与委蛇,言护之同行。乘机勒毙母女,掠财宝,逃至山洞休息。
醒时,忽馒头垒于目前,急食之。然馒头似食之不尽,终不觉饥,遂饱死。所掠之财,足使安居乐业,然为常食馒头所惑,丧命于安乐之前昔。”
“这似是一则怪谈?”
简言之,这故事讲了一个快饿死的人,见财起意,害死一对母女后,被馒头撑死的故事。
只是这莫名出现在他面前吃不尽的馒头与停不下来的状态给这故事增添了几分诡异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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