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息看了看他身上缠着绷带的地方,“我不急,你先把伤养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还得弄艘船回来。”
郑洋一听,当即便道:“恩人,我认识的造船老师傅。”
“行,你给我个地址,我得空去找人。”凌息省了一桩事,心情愉悦。
“您让虎子带您过去,他认识路。”郑洋热情把儿子往前推。
又嘱咐虎子,“给东家干活勤快点。”
虎子乖乖点头,转过身眨巴眨巴大眼睛,问:“东家,咱们现在去吗?”
凌息揉揉眉心,“同往常一样称呼我就好。”
时辰尚早,凌息顺道叫虎子带自己过去。
他前脚走,宁王后脚到。
宁王顿住脚步,皱了皱眉,好像瞥见道眼熟的身影。
“主子?”侍卫出声请示。
宁王摆摆手,“进去吧,王侍需要多久才能回来?”
侍卫紧张地回答:“头儿回复会尽快。”
王侍被他派出去执行任务,不凑巧没在他身旁,偏偏他带来的人中,只有王侍见过霍琚,无法确认这位霍大郎是否就是那位战功赫赫的霍将军。
自从见过霍大郎后,宁王三五不时过来找人闲聊,试图从对方嘴里挖出点有用信息,然而,不知对方城府太深,还是真身份清白,除了得到点可有可无的消息,旁的再没有。
“岳公子,您又来找霍兄弟了。”秦大夫见他进门,打趣道。
宁王笑容满面,“谁让我和霍兄投缘呢。”
秦大夫笑了笑说:“今儿霍兄弟的家人来探望他,在后院屋里。”
宁王挑了挑眉,记起霍琚的轮椅,兴致勃勃向后院去,他倒要瞧瞧霍琚家里人究竟是何种模样,能有如此巧思。
不过,据外公说霍琚身世可怜,家中不剩什么人,那这些家里人又是谁?
或者自己找错人了?霍大郎真的只是名普通退伍兵。
大盛能人异士无数,遇见颗沧海遗珠也很正常,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别以为军营里没有勾心斗角,有能力的人被埋没,冒领军功,走后门,官官相护……
太多原因可能令一位前途无量的将士无出头之日。
哪怕是外公格外赞赏的霍琚,起初同样遭到过算计,被自己人留下填城,尸横遍野,霍琚愣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不惜一切代价向上走,只有把权力握在自己手中,才不会被当垃圾一样舍弃。
他超乎年龄的冷静,黑眸下喷薄欲出的野心,以及战场上手起刀落的果决,令他劈开一条路,抵达廉老将军面前。
宁王迈步走进小院,屋内传来谈话声:“大郎,你那混账爹最近不知又犯什么病,成天站你家大门口骂些难听话,要不小姑给你们逮只狗崽回去,也好看家护院。”
宁王脚步一顿,还真有家人,貌似还不少,难道自己真弄错了?
第85章
凌息随虎子抵达码头,肤色黝黑的汉子们正在附近干活,烈日下,汗水大颗大颗砸落,给身体表面涂抹上一层油光。
这些人的体格算不得健壮,脊背略显佝偻,薄薄的皮囊下肋骨清晰可见,年纪稍小些的汉子肚子向内凹陷,大抵时常饥不果腹。
凌息的到来,犹如溅进油锅的水珠,令现场气氛瞬间沸腾。
女子哥儿鲜少过来这边,即便有,也是在此干活的汉子妻子夫郎,像凌息这般模样出众,又陌生的小哥儿,无异于一块新鲜的肉掉进狼窝里。
嘹亮的口哨响起,调笑声此起彼伏。
“小哥儿,你独身而来,莫不是思汉子了?”
他们出身低,没什么文化,每天混迹男人堆,讲话毫无边界和尺度,在自己地盘瞧见一位小哥儿,一个个如同发了情的野兽,以最原始,最本能的方式展现自己的雄性魅力。
殊不知,这一切令他们看上去非但毫无魅力,反而恶心污脏。
虎子担忧地抓了抓凌息的袖子,以前他跟着爹和哥哥叔叔们过来,未曾遇到过这种情况,他认认真真打量四边八方的男人,认出几张熟悉的面孔,以前给过自己漂亮石头,贝壳等小玩意儿。
虎子沉浸在自己错愕的情绪中,凌息眸光清寒扫过朝他靠拢的汉子们。
“咻~”
口哨声异常响亮,围着凌息的人群齐齐散开,一道高大壮硕的身影自外圈走近,日光下男人戴着半边眼罩的外貌尤为醒目。
他的五官和身材一样粗狂,上半身穿了件破破烂烂的坎肩,约莫除了造型,起不到一点别的作用,褐色长裤,黑色布鞋,白色绷带从脚背延伸到裤脚,不知是为了耍酷还是真有伤。
凌息用目光丈量一番男人的身高,约莫一米八八,接近一米九,与在场其他人不同,他露在外面的肌肉虬结饱满,仿佛能一拳打死一个成年人。
“哪儿来的小美人?比南屏楼的头牌还俊。”男人说着伸手欲摸凌息的下巴。
下一秒,树干般壮实的手臂被凌息单手扣住,男人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迅速被愉悦替代,“有意思……”
“嗷!”
他话音未落,猝不及防发出声惨叫,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男人完全没预料到,毫无心理准备,身体下意识地给出本能反应。
杀猪般的惨叫,令喧闹的现场霎时鸦雀无声。
暧昧的氛围,下-流的挤眉弄眼,宛如定格的画面,似乎连周遭氧气都被抽空了。
“哪儿来的弱鸡敢挡我的道。”凌息轻描淡写甩开男人的手。
那只好似蕴藏着巨大力量的手臂可怜兮兮地吊在半空,一碰就疼。
谁也没想到,貌若天仙,娇滴滴的小哥儿竟然徒手卸了他们老大的手臂。
方才冲凌息出言不逊的汉子们连连后退,躲瘟疫一样退避三舍,丝毫顾不上和老大的兄弟情,保命要紧。
“你……你哪条道上的?”男人强忍疼痛,一咬牙给自己脱臼的手臂回复原样,额上冷汗如雨下。
“淼……淼淼哥哥?”不大确定的童音冒出来。
“妈的,谁再乱喊那个名字!”被称为淼淼哥哥的壮汉脸都气红了。
凌息挑了挑眉,看上去五大三粗,名字倒是挺水灵。
大概从凌息的眼神中瞧出了他的心理活动,淼淼哥哥差点原地蹦起来。
小萝卜头从凌息身后跑出来,抱住汉子大腿,扬起小脸笑嘻嘻道:“淼淼哥哥,是我呀,虎子。”
“虎子!?”汉子震惊地低下头,反复揉搓小孩儿的脸,直把人脸搓红了。
“真是你!”汉子惊奇之后是难掩的激动,一把将虎子抱起来放到臂弯,“你小子,我当你失踪了呢,你爹呢?还活着吧?”
虎子点头如捣蒜,指了指凌息说:“多亏凌哥哥救了我爹,我爹让我带凌哥哥来找管爷爷。”
管淼恍然大悟,自己居然调戏了郑大哥引荐的客人,摸摸鼻子心虚地冲凌息笑笑,“抱歉抱歉,刚才是我和兄弟们冒犯了。”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凌息瞅他那谄媚的样子,移开目光,伤眼睛。
经虎子介绍,这位高大威猛,战斗力不堪一击的汉子叫管淼,是郑洋认识的造船师傅管云天的独子,管淼成日在码头拉帮结派,收收过往船只,地摊商贩的保护费。
码头扛包生意大部分被他垄断,剩余部分被其他人垄断,一般人想来码头扛包,得给垄断者交钱,区别在于抽成多少而已。
管淼亲爹看不上他,明明可以子承父业,非要不务正业去当地-痞流-氓,认定他是恶霸行为,鱼肉乡民。
其实管淼收的保护费不算多,并且他不像旁的地头蛇,光收钱不办事,他收了钱会办事,但凡交过保护费的摊子有人闹事,他直接领着一群兄弟过去,解决不了事情就解决闹事的人。
许多商贩每月会主动交钱,一点小钱就能解决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何乐而不为。
海风吹拂而过,带来一股咸湿味,一只海鸟低空飞过海平面,凌息脚步微顿,眺望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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