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后我渣了龙傲天[穿书](108)
他和顾迟笔学了百余年都不见长进,说起那些讲究繁冗的书面语言仍觉拗口,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艰难生涩,直憋红了脸:
“但是我可以发心血誓保证,这次的事情只是例外,魔族绝无和人族开战之心,这边的事情我自会妥善解决,希望仙首切莫放进心里去。”
叶非折说是说顶着道尊首徒的名头,实际上但凡了解他一点的人都知道他和道尊道侣,魔尊更投缘,更有师徒之情。
连嚣张狂妄都是狂妄到了一个路数里。
当初魔王便是在魔尊镇压下,乖乖跟着顾迟笔去念书的。
如今换了叶非折,虽说年纪尚轻,年轻则代表着资历浅,同样的,也有年轻的锋芒和好处。
他比年少时的魔尊更无所顾忌,更持剑纵横。
魔王一想到叶非折,被压着读书那会儿的心理阴影都要犯了,魔王架子也顾不得了,忙不迭地向他表明自己态度。
叶非折:“……不用。”
就事论事,这件事是祸世的灾祸转嫁到了魔族身上来。无论魔族平时何等非我族类何等同族相残,但这件事上,魔族的的确确是受害者。
该道歉,该表诚心,该解决问题的是他才对。
“不用道歉。”
顾迟笔清凌凌地开口了,问魔王道:“知道我为什么会对那几个走火入魔的魔族出手吗?”
这件事上,魔王能出手,以自己权威镇压魔族;叶非折能出手,以仙首身份保障太平——
独独顾迟笔不行。
人族看魔族是非我族类。
魔族看人族也是一样的非我族类。
顾迟笔只身入深渊百余年,费尽心力,教化了一批又一批的魔族,好容易凭着自己所作所为赢得魔族的真心尊敬,她如今所做的,只会让自己过去努力的一切化作泡影。
魔族提起她时,第一个想到的不再是那个教自己读书的先生,而是那个打杀了自己同族的人族。
一百年耕耘,敌不上一朝出手。
在顾迟笔身边,魔王老老实实得仿佛像只鹌鹑,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因为没有人应该为不相关之人的私情而牺牲。”
顾迟笔似是嗤了一声。
她缓步走上台阶,目光悠远,站在魔族最高处,俯瞰自己停留半生的地方。
“我当初下深渊,是因为觉得魔族可救,教化有用,既然为此,人魔两族间流血残杀能免则免。”
“如今出手,也是因为觉得其余人等当救,同族相残者该死,没有让别人为我的心血流自己血的道理,因而出手。”
“都是一样的初衷,我行我道,只是用了不一样的手段。”
她这段话深奥,魔王听得一头雾水,似懂非懂,唯恐顾迟笔揪自己耳朵,还不忘在那里连连点头,假意附和。
叶非折倒是听懂了。
正是因为听懂了,他面色也更差了。
“所以今天,我便好再说一遍。”
顾迟笔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正圆润,掷地有声:“没人该为旁人的私情而牺牲自己。”
“哪怕那个要被牺牲的人是魔族也一样。”
顾迟笔已经知道了,她是在说祸世的事情,再告诉自己。
叶非折垂下眼想。
毕竟这一次,魔族扮演的是全然无辜,被迫顶锅的角色。
就是因为祸世迟迟不应,所以天道才把这场灾祸降到了魔族头上。
站在自己立场,拿自己偏袒楚佑的心来看,他当然觉得楚佑无辜,不该遭此飞来横祸,断送大好前途乃至于性命。
但是魔族这件事情里何尝做错过什么?
累得几人入魔死去,一场风波惊吓,连带着魔王也担惊受怕,向他赔罪。
“这次走火入魔的几个魔族,我一一看过,皆是杀孽深重,死有余辜之辈。”
顾迟笔若有深意道:“因此不必很放在心上。但是等下次,等下下次,就不知了。”
年少相识,叶非折了解顾迟笔。
她这次没有追究楚佑的事,甚至愿意在明面上装傻掩盖,除却魔族几人死有余辜之外,就是看在两人的交情,两人师长的交情份上。
但是……祸世之劫,举世存亡,不可能只应这一次,也不可能只有这点规模。
假如祸世迟迟不觉醒,等下次、下下次应在旁人身上时,就很难说被应的人无不无辜,活不活该。
到时候顾迟笔不可能坐视不管。
“我知道了。”
叶非折觉得他心里憋得慌,堵得慌。
若是按他的性子,当然是直接拔剑,直接光明正大告诉全天下楚佑就是祸世,就是他要罩的人,谁都别想动他一根毫毛最快意。
但是人生在世,是很难那么快意起来的。
他早不是那个可以任性,可以胡作非为的叶家少主,玄山首徒。
顶着仙首这个名头,受天下人的朝拜恭敬,自是得将仙道,得将这天下一起挑在担子上。
他得给顾迟笔、给魔王、给天下一个交代。
因此叶非折也只能说那么一句我知道了。
顾迟笔见状,不再紧逼,只简略说了一句:“那就好。”
话不投机半句多。
哪怕他们两个曾经也相谈甚欢,此时此刻,却是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交代完该交代的,叶非折便转身离开。
楚佑已在外面等着他。
看见叶非折出来,他主动上前问道:“师兄…你可是,有什么事?“
不怪楚佑这样问。
叶非折现在的状态,着实奇怪。
一半是压抑到极致,沉冷如冰;另一半却滚烫炽烈得好像随时会喷发。
“没事。”
叶非折尽力回忆着平时的状态,对楚佑笑了一下。
可惜这回他笑起来也不对劲,像是最快最利的剑锋吻过的一枝红玫瑰,鲜艳欲滴,又杀机四伏。
“阿佑,你抱我一下。”
一下就好。
他抓住了就再也不会放开。
第64章
楚佑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僵。
他衣袖抬起, 藏袖子里的手指张了又蜷,最后并未如他心意所想的那般去榄那个人入怀, 反倒是后退两步,做了一个推拒的姿态。
简简单单两步而已。
原本温情脉脉的氛围被打破, 满是尴尬和疏离,能将人逼得无处容身。
楚佑垂眼低声道:“师兄,我不敢逾矩。”
不敢逾矩。
叶非折玩味地将这四个字品了一遍,心情几乎是漠然的。
好一个不敢逾矩。
那上一个世界里,楚佑诸般所作所为又是什么?
“楚佑。”
叶非折殊无波动唤了楚佑一声, 楚佑便看他,眸子黑黝黝的, 冽如冰雪,一眼望过去就觉冷戾而难以亲近。
叶非折冲他展颜一笑,攒起的眼角似桃花潭粼粼的一弯水痕:“不敢就不敢, 何苦在我面前撒谎,拿规矩遮遮掩掩?”
他本是惊人的美人,笑起来时更宛如神话里栩栩开了几千年永不凋谢的神花,哪怕隔着天上人间, 隔着奇诡险境,隔着生死深潭, 艳美花色也能叫人抛开一切,奋不顾身。
楚佑压下心底微涌的热意, 声音淡淡, 答非所问道:“师兄说得没错, 我的确不敢。”
不是不敢逾矩。
而是不敢赌那所谓的命数天定。
楚佑有什么不能够给叶非折?又怎么会吝啬在叶非折需要时,合宜地给他一个拥抱?
然而叶非折了解楚佑在说谎,楚佑也了解叶非折拥抱后的意思。
叶非折要的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拥抱,更是隐藏于拥抱后的无声支撑,无言承诺。
心里想的再多,转过的思绪再纷繁,楚佑说出口的依旧是寡淡无趣的几个字。
这几个字他一个个说得很认真:“师兄,命数天定,何苦多做强求?”
叶非折也不知道他在强求点什么。
人家祸世都在那边心甘情愿认命了,必要时还愿意舍身取义救世,对仙魔两道对谁都好,皆大欢喜,皆大团圆。
他有什么好不满?有什么好强求的?
最终叶非折轻轻一声笑:“你说得都对。”
多得体,多顾全大局?
饶是叶非折自诩仙首,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方案。
“可从小到大,我想要做的事情,我一定要去做,我想要得到的东西,也一定要得到。”
“这个世道对我来说,就是这样,只要敢想敢做,最后我必定得到自己想要。”
楚佑是为他着想不假。
可惜楚佑还不够了解他。
叶非折睨过楚佑:“就算是自作多情,我也偏要勉强这个自作多情。”
叶非折知道,自他不要脸地将自己少年时那些执拗拿出来说事的时候,他已经输了。
毕竟好汉不论当年勇,没谁撂狠话还要翻个旧账。
但…输就输吧,叶非折想,反正他说的是实打实的话。
比如说偏要勉强这个自作多情。
说罢他第二次转身拂袖离去,不再搭理身后楚佑。
楚佑慢慢地收回了手。
刚刚有一瞬间,他是很想拉住叶非折,将叶非折顺势圈入怀中后,认认真真,尽十分真心告诉叶非折——
不是自作多情。
他也很想,很想好好地抱一下叶非折。
可是那是叶非折。
可以以骄矜得理所当然的姿态,说他想要的东西最后都能得到的叶非折。
人和人之间要扮演的角色从来不一样。
叶非折应当被世道,被天下所厚,快快活活过他最光耀,最意气的一生。
而他应当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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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圈深渊,我倒是有些收获。”
江墨斗放下手中茶,向叶非折道。
对此,叶非折仅仅是撇他一眼,自己一言不发,一副爱说你说的架势。
江墨斗清清嗓子道:“我发觉这一次的魔族动乱,并非是魔族自愿导致。”
叶非折如今一听到魔族动乱、祸世、天道一类的词就心烦意乱,重重地往桌上一搁茶杯,顺手折了两折袖子,免得被溅出茶水打湿:
“如果你想说的是这次和祸世有关,不消你提醒,我全知道。”
叶非折说着讥讽一笑:“我实在是烦透了那套今天你说,明天我说,后天他说的天下皆知戏码,轮番轮番地来我这里轰炸。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多好。”
江墨斗敛起笑意,两人沉默之间,有着另一种形式的剑拔弩张。
最终是江墨斗一叹,打破这个寂静氛围:“方渐鸿、绍孤光、怀霜涧、顾迟笔、临云鹤……这几个人中,我是与你最早相识的。”
叶非折搪塞般地胡乱点了两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