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 上(62)
挡了几次,沈无疾也烦了,觉得这人忒不要脸,一个大男人,为了些自己本就不占理的口舌之争,逮着个柔弱妇人欺负,真是白长了二两肉。
东厂里其他做事的同僚闲时说起这事,也都是白眼阵阵。
沈无疾左右也是个横惯了的,他看不下去,哪里会记得“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话,也不顾这人身后是谁,径直去了这人家中。
这人倒是知道沈无疾是何人,也知道沈无疾对洛金玉一片痴心苦求的笑柄,心中极是不屑,猜到沈无疾或许是为洛家的事前来,可他又想,自个儿身为君太尉的族人,连曹国忠都不敢得罪君太尉,他沈无疾不过是曹国忠的一条狗,也敢捅天?
这样想着,这人面上仍是露出虚伪的笑意,迎上前去,拱手道:“沈公公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是——”
“你倒是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沈无疾打断了他的话,冷笑一声,阴森森望着他,“三宝殿,你也配?”
“……”这人见沈无疾开口便如此羞辱他,心中大怒,收起了笑,淡淡道,“那不知沈公公是为何而来。”
沈无疾冷眼看了看他,转身走去一旁的百宝阁前,伸手拿起上面的古董花瓶,手一松,看着花瓶落地,一声脆响,碎了。
“沈无疾!”这人急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咱家这就告诉你,咱家要干什么。”沈无疾一脚将百宝阁踹翻,听着上面的东西落地碎响声,他慢条斯理地捻顺自个儿垂在胸前的那缕长发,扭头望着这人,笑了笑,优雅道,“咱家今儿要拆你的家。”
说完,沈无疾双手抓起一旁的椅子,使劲儿往地上一砸。
椅子顿时散架。
沈无疾一眼不屑多看,转身到处乱拆,遇上纱幕挡了他,他伸手就将之扯下来,往地上一扔,总之是见到什么拆什么。
这人平日里自诩读书人,在太学院做事,又仗着君亓与君路尘的权势过活,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愣在那里,半晌才回过神来,一面叫下人去阻止发了疯似的沈无疾,一面自个儿也过去喝道:“沈无疾你失心疯了吗!曹国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
沈无疾一脚踹飞一个下人,闻言转身,朝着这人走过来。
这人见沈无疾竟还面带笑意,只是越笑越显阴森诡异,不由得心中发慌,步步后退。
沈无疾将他逼到墙角,伸手就卡住他的脖子往上提,将他脚尖提离了地面,望着他涨成猪肝色的脸,冷笑道:“改日里君路尘给你全家发丧之时,咱家的干爹自然就会知道咱家做过什么,哪儿劳得了你操这份心呢。”
这人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记得挣扎。
可沈无疾的手如同铁钎子一般,将他死死钳住,甚至越收越紧,他几乎已觉得自个儿就要丧命此处了,忽然听到哭闹求饶之声,是他父母妻儿都闻声赶来前厅,在满室狼藉中仓促慌张。
沈无疾忽然松了手,冷笑着低头看抱着自己的腿死咬的小孩儿。这小孩儿见着爹有难,不管不顾,扑上来就咬沈无疾,一面抬眼用凶狠目光怒视沈无疾。
沈无疾哼了一声,卡住这小孩儿脖子,将他也提了起来。
那人终于逃离沈无疾之手,大口喘过气来,一见儿子在沈无疾手中,顿时大急:“沈无疾,那还是个孩子!你还是个人吗?!”
这家里的老人与妇孺也哭成一团,有求沈无疾松手的,有骂沈无疾毫无人性,连个小孩儿都能下此毒手的。
沈无疾伸长手臂,嫌弃地将双腿乱蹬的小孩儿提远些,笑道:“咱家无父无母,将来也不会有孩子,可生不出父母心肠来,咱家就只是嫌这丑八怪的口水弄脏了咱家新做的衣裳。嗳,这孩子可真生得丑,一看便是亲生的。”
这人见沈无疾癫狂如此,生怕儿子真被这太监掐死,情急中只能放下脸面架子,忍辱负重道:“下官刚刚对沈公公失礼,是下官的错,可错不及孩童家人,还望公公海量汪涵……”
“错不及孩童家人?”沈无疾却仿若听了个笑话,“到你这儿就是错不及孩童家人,到咱家的心上人那儿,便是老弱妇孺尽可欺了?”
“我……”
沈无疾猛地将这小孩儿往地上一扔,也不顾这孩子嚎啕大哭与扑上来抱他哄的妇人,两三步走过去提着这人的衣襟,瞪着眼睛道:“你这命短的狗杂种,咱家告诉你,洛金玉那种老实读书人,光靠一张嘴和笔杆子,唾沫星子都吐不到你头顶上去,可咱家不一样,咱家手上人命无数,这个月不记得上个月杀过的人叫什么!你不是骂洛金玉孤儿寡母没爹,不是觉着他家没人了就能肆意欺辱吗?咱家告诉你,洛家可还有咱家这个上门儿婿呢!你倒是再敢欺负一个试试!咱家今日里杀了你满门,明早上你家私造玉玺龙袍的罪状就能摆到皇上案前,皇上还得夸咱家一句办事得力,扼逆臣贼子于襁褓之中,你信,还是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公公现在都已经成熟稳重不少了,你们看他以前。
第52章
说着, 沈无疾抬膝对着这人的肚子便是狠狠一顶, 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唾沫, 又骂道:“还拿君亓来威胁咱家,你怎么不请天王老子来?咱家忍你一次两次, 你还当咱家真怕了你,我呸!咱家告诉你, 咱家不是洛金玉和他娘那好的性子, 这事儿到此作结也就罢了, 你若仍觉得不够,咱家却也不怕, 无非奉陪到底罢了。你今日若敢请天王老子来把咱家锁到十八层地狱里去, 那咱家只要有朝一日出来了, 都得将你全家扒皮抽筋,扔到油锅里去,你试试!”
沈无疾也不是呆子, 他虽能为了红颜一怒夜闯他人宅府,可若能不在此事上招惹到君亓和曹国忠, 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洛金玉,于他,都是如此。可即便如此,他的这番话虽是要人息事宁人,却也不是作伪。他沈无疾性情向来如此,并非不愿意于人于己都方便, 甚至于先退一步都可以,但若对方以为他是怕了,继续步步紧逼,那他真恼怒了,能干出什么事来,他自个儿都不知道。
这人遭沈无疾唾面之耻,自感是遭受了奇耻大辱,脸皮一阵抽搐,可却自知此刻再激怒这个疯子,一家老小恐有性命之忧,便忍着辱和痛,当着父母妻儿的面,往沈无疾面前一跪,低声下气道:“下官知道了,千错万错,全是下官的错,下官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还请公公高抬贵手。从今往后,下官绝不再敢寻洛家一丝麻烦,更没有天王老子一说,公公误会了。”
沈无疾冷眼看了他会儿,自然心知他实则不服,却也不在意,扔下一句“知道就好”便扬长而去。
待沈无疾离去,这府上老幼妇孺忙都拥上前去搀扶这人,又惊又慌。这人的腿脚仍有些发软,可起身后却振袖猛击身旁的廊柱,却在几下后觉得手掌剧痛,正要破口大骂,却忽又悻悻然停下,望了旁边的下人一眼。
那下人倒也机灵,见着眼色,忙小跑直至府门口探头左右瞧瞧,飞快地又跑回来,朝他道:“那阉贼走了。”
这人忽地仰面对着夜空破口大骂:“沈无疾你倒是有种别走!”他本还欲嘲沈无疾委实无种无后,骂沈无疾是曹国忠的一条走狗,笑曹国忠也不敢得罪君太尉,他沈无疾倒也清楚知道这点,可转念一想,又怕东厂耳目众多,自己今日受此大辱,骂几句沈无疾倒是不怕曹国忠有脸计较,恐怕曹国忠还得亲自和君太尉道歉,可若自个儿将曹国忠也牵扯着一并骂进来,得罪了曹国忠,君太尉那也不好说了。
这么一想,这人更是愤愤,满腔怒火,又觉得在家人面前丢了颜面,心中大恸,左思右想,咬牙恨道:“我不与沈无疾这疯婆子一般计较,明日里我定会去求太尉主持公道!”又似是宽慰家人,却实则是说给万一隐藏在附近的东厂耳目听,正气昂扬道,“你们都别担心,不要慌急,这沈无疾无非是仗着曹公公的威势胡作非为,却也想必不是曹公公本意,曹公公与太尉向来关系甚好,政见一致,相互扶持,一并抵御那些个于社稷有害的毒虫,而我是太尉的亲侄儿,曹公公若知道沈无疾如此羞辱我,羞辱太尉,必定也饶不了他!只是可惜曹公公干儿众多,却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