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 上(78)
见洛金玉要为小厮说话,沈无疾抢白道:“还愣着?你来给我涂药!”
洛金玉倒也不和人抢活儿,见沈无疾这么说,就将药粉递给小厮,和气指导他如何处理伤口。
为沈无疾涂药的事儿安排好,沈无疾忙着拉洛金玉坐下:“咱家给你揉揉淤青,散得快。来人,去拿咱家常用的那药油来。”他朝洛金玉道,“我偶会有伤淤青,用了一种药油很有效,是宫里做的。只是也不知你这细皮嫩肉的好不好使,姑且一试。”
洛金玉忙收回自己的手,道:“我自己揉就好,多谢。”
沈无疾知他是不愿被自己碰触,哀怨地看他两眼,又不说话了。
刚才还好,有些事儿做,如今没事可做,洛金玉看着沈无疾狼狈样子,觉得有些尴尬,便移开目光不去看,而是关注起另一边来,想了想,道:“我去看看那边……”
“不准去!”沈无疾急忙道。
洛金玉知他向来记仇,何况此事确实是他无辜,便不怪他小孩脾性,只耐心劝道:“他既已进你府门,便是你府中客人,无论如何,都不好置之不理,否则便是你失礼。”
“又不是咱家请他来的!咱家都不知道他是哪根葱!”沈无疾冷哼一声,阴恻恻望着那边昏厥中的宋凌,刻薄道,“可别是被疯狗咬了的,刚还咬了咱家,等会儿你过去,万一又咬你。”
他还要再说些刻薄话泄愤,却见洛金玉神色不悦,悻悻然又吞了回去,转瞬委屈道,“我脖子痛。”
“你脖子痛就少说些话,不要乱动,也不要动怒。”洛金玉担忧地说,“脖子本就是要害之处。”何况那齿印颇深,一看便是下了狠力的,若非是有深仇大恨,便只能是那少年却有疯癫之症,否则哪能这样。
沈无疾望着他,痴痴道:“可你若抱一抱咱家,咱家就是脖子断了,想必也不痛了。”
“……”洛金玉忍不住道,“沈兄!”
“不说了,不说了。”沈无疾越发委屈,扁着嘴道,“咱家也习惯了,在这儿和你卖什么惨呢,好似咱家第一回 被狗咬似的。你不知,咱家小时候街头乞讨,与恶狗抢食是常有的事儿,不知被咬过千八百回呢。后来入了宫,也有贵人戏弄我,以看我与悍犬竞赛为乐,一年里身子不定能不能有两三天的全乎呢。”
洛金玉听不得这话,一听,心就是软的,明知沈无疾是故意朝自己说这些卖乖,却仍然为他的过去而心疼,心道,我自幼有慈母照料,先生也待我如亲子,哪里比得上沈无疾曾遭遇万分之一。他当时也不过是个懵懂幼童,颠簸辗转,最后还去了势,遭人耻笑长大,养成如今这乖僻怪异性情,也是有缘由的。何况,即便如此,他虽在小节上有许多欠缺,却仍能明晓大义,亦是难得。
这么想来,洛金玉待沈无疾的耐心温柔更甚,哄道:“那我不走近了,只问问我师哥,总也得知道缘由吧。”
沈无疾扭捏半晌,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却站起来,坚持要陪着洛金玉一同过去,省得那疯狗万一醒来作祟,伤着了洛金玉。洛金玉无奈,劝他也不肯,只好答应了。
两人便走了过去,沈无疾十分警惕,非要走在洛金玉的前头,皱着眉头问黄大夫:“怎么回事?他有疯病?”
黄大夫摇了摇头:“也不像,我诊他脉搏,观他神态,他确是常年病弱之躯,可这位公子给我看过小公子常服的药,并非是治疯症的,不过是些寻常的补先天体弱的方子。”他说着,看向明庐。
洛金玉便问:“师哥,这位公子是什么人?”
明庐见人多口杂,自然不会说,只道:“还是先给他安排一间房,让他好好儿歇会儿,熬了大夫给他开的安神药。”
沈无疾冷笑道:“你倒当这是自己家呢?丝毫不客气!”
明庐听了这话也不气恼,笑嘻嘻看一眼洛金玉,又看回沈无疾脸上,道:“哦,是我说错了,公公没错,这是公公家,又不是我师弟家。”
沈无疾一怔,急着抢白,就被洛金玉打断了。
洛金玉朝明庐道:“斗气的话过后再说,还是分轻重缓急吧。”又看向沈无疾,“可以暂借一间客房吗?”
沈无疾连忙道:“这就是你家,你做主就是。”
洛金玉也懒得在这时候戳破他这小心思,只顾着叫来小厮安排客房,赶紧着将仍在昏厥中的宋凌送去。
“这小哥引路,我抱他去。”明庐说着,抱起宋凌,跟着小厮往堂后面走,途经沈无疾身旁,听见沈无疾朝着自己刻意又得意地哼了一声。
明庐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你要得罪他的亲友?!喜福发出了撕心裂肺的质问。
他连他自己的亲友都要得罪呢。展清水冷冷一笑,如此说道。
第64章
一阵忙活, 好歹算是将宋凌安顿下来, 黄大夫留在府中再细细观察, 小厮也忙抓了药去熬,至于洛金玉、沈无疾与明庐三人, 则去了旁边的一间堂屋里说话。
明庐到底也是疼这小师弟的,混乱过后, 也不管沈无疾在旁横眉瞪眼的样子, 就拉着洛金玉道:“我一接到你的消息, 就立刻赶来了。”
沈无疾坐在一旁冷笑道:“说得比唱得好听,他都出来一个多月了, 还得先给你送信, 你才知道消息, 是你太不上心呢,还是这武林盟主忒没用?”
“沈兄!”洛金玉无奈道,“你——”
“你倒是叫他叫得亲热。”明庐却也不干了, 瞪眼道,“别的我不说了, 人你可别乱叫,我还没说你呢,你怎么回事?”
沈无疾好容易哄得洛金玉叫自己亲热些,闻言,顿时急了,拍桌道:“干你什么事?你管得倒宽!”
洛金玉忙对沈无疾道:“你手刚上了药,别乱动。”
沈无疾瞥一眼洛金玉, 立刻软下腰来,捂着手腕上的伤口,哀切柔弱道:“痛。”又委屈地说,“就是他咬的。”
洛金玉:“……”
明庐反而笑出了声:“沈公公,你真是令我叹为观止,你——”
“师哥!”洛金玉见他俩没完没了,忍无可忍,皱眉道,“你二人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不要再和三岁孩童似的,说正事!”
那二人闻言,互看一眼,各自扭过头去哼一声。
洛金玉无奈地叹了声气,平稳心情,问明庐道:“师哥,那位公子究竟是何人,你为何会带他一同前来?”
明庐不去想沈无疾这死断袖,看向洛金玉,道:“我接到你的消息之后,本是要立刻赶来,中途却耽误了两天时候,便是去救这人与他家眷。那孩子名叫宋凌,”他看了一眼旁边愤愤喝茶的沈无疾,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说出了口,“他父亲叫宋子文,二叔叫宋子武。”
明庐说后面这句话时,眼睛一直看着沈无疾。
沈无疾听见这两个名字,并未有什么特别反应,慢条斯理地继续喝着他的热茶。
洛金玉见氛围微妙,疑惑地看向沈无疾。
沈无疾余光瞥见洛金玉也看自己了,这才赶紧放下茶盏,朝洛金玉笑着解释:“他说的宋子文是朝廷的一名外派小官,宋子武是宋子文的同胞弟弟。若咱家没有记错,是去年派去了晋阳,可命短,前不久听说是大过年的,兄弟二人喝多了些酒,回家路上掉河里,没了。”
明庐也笑,反问:“沈公公信吗?”
沈无疾瞥他一眼,淡淡道:“咱家没什么信或者不信的。”
明庐又问:“你管着东厂锦衣卫,还能真不知道宋大人兄弟二人是怎么死的?”
“咱家管着司礼监,东厂锦衣卫是归提督东厂何方舟管。”沈无疾道,“明盟主还真是不懂京城里的事儿呢。”
“得了吧,在这儿还装什么蒜。”明庐白了他一眼,“恐怕我说宋凌这名字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