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 上(68)
“怎么……”沈无疾冷笑道,“洛公子一口一个‘师哥’叫得可真亲热,想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
洛金玉:“……”
他茫然迷惑地望着沈无疾,“公公与我师哥有什么过节吗?”
“咱家与他倒是没什么过节,就是他与咱家过节大了!”沈无疾愤愤道,“怎也不见你叫过咱家一声‘哥’!”
洛金玉:“…………”
洛金玉:????
他更为疑惑:“我为何要这样称呼公公?我称他师哥,是因他乃我授业恩师的儿子,公公与我又没什么瓜葛。”
“咱家是与你没什么瓜葛,就他与你有瓜葛,谁知道你们有什么瓜葛!”沈无疾越想越气,狠狠一拍桌面,哽咽道,“你巴不得和咱家没有半点瓜葛!”
洛金玉:“……”
沈无疾见他不说话,更恼了,逼近一步,问道:“若有朝一日,咱家与明月都掉进河里了,你只能救一个,你救谁?”
洛金玉神色微妙,道:“为何忽然有此一问……”
“你别管!”沈无疾质问道,“你救谁?”
洛金玉为难且真诚地道:“在下不善水,恐怕公公与师哥都只能自救了。”
沈无疾勃然大怒,无理取闹:“借口!淹死了咱家,你好和他双宿双栖去!你何不现如今就杀了咱家!”
洛金玉:“………………”
他隐约可算是知道沈无疾又在闹什么了,可这实在也是令人啼笑皆非,不由得薄怒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那是我师哥!沈无疾你以为谁都与你一样?”
“是不与我一样,哪个能与我一样!”沈无疾闹道,“人家可是‘师哥’,咱家就是沈无疾沈公公!”
洛金玉无奈道:“你可不就叫沈无疾吗?且都称你沈公公。”
沈无疾嚷嚷:“你倒是叫咱家一声无疾哥听听!”
洛金玉莫名其妙道:“无疾哥。”
“呵,咱家就知道,人家就叫得哥,咱家就叫不得……”沈无疾后知后觉地一怔,望着洛金玉,“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洛金玉坦然且茫然地叫他:“无疾哥……”忽又觉得有些说不惯嘴,改口道,“我其实惯于称人为兄。”洛金玉无比恳切地道,“若公公不爱听,我今后便称你沈兄,可好?”
他心道,沈无疾恐也是每每被叫公公,便想起身体残缺之事,心中难受也是自然的,只怪自个儿不够体贴,无意之中又伤了沈无疾,却也是自己之过。自己若当真并无轻蔑太监之意,又何不一视同仁,叫得其他人为兄,就称不得沈无疾呢?
因此,洛金玉见沈无疾神色莫测地不说话,便又试探着道:“无疾兄?”
沈无疾眼神闪烁一会儿,背过身去,细细盘算。
洛金玉不解地望着他的背影。
过了会儿,沈无疾回过身来,姿态高傲又矜持,道:“咱家喜欢被叫哥哥。”
洛金玉:“哦。”
他仍是茫然,这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沈无疾怎么如此纠结?
可是洛金玉转而又想,沈无疾所思所想本就与常人总有大不同,这等无伤大雅的事,顺着他又何妨。
洛金玉正想着,听见沈无疾催促道:“你再叫咱家一声。”
洛金玉茫然地叫道:“无疾兄……无疾哥?”
沈无疾舔了舔嘴唇,口干舌燥道:“再叫一声。”
“……”洛金玉莫名其妙道,“无疾哥。”
沈无疾面红耳赤,道:“再叫一声。”
洛金玉:“……”
他再如何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却也不知哪不对劲,左思右想,也没觉得哪儿说了不该说的话,便红着脸问道,“你究竟是怎么了?”
沈无疾绷不住自个儿的笑,心里头甜滋滋的,想着情俗话本子里那些情哥哥弟弟之类,又是开心,又是扭捏,道:“往后,私下里你就这么叫咱家,可好?”
洛金玉不解其意,又体贴沈无疾向来敏感,便道:“在下于人前也不惧这样称呼公……无疾哥。”
沈无疾忙道:“那还是先别这样,私下里这么叫。”这等闺房亲密称谓,哪能让别人听了去,别人再见着金玉这懵懂娇憨模样,岂不会贼心大起?
洛金玉越发不懂他所想,但见他这样说,便道:“嗯。”又觉得此刻氛围格外怪异,便道,“还是说回邙山剿匪一事,公公若与我师哥……”
沈无疾立刻凤目一横,不满地看他。
洛金玉一怔,回过神来,满腹疑窦地改口道:“无疾哥……与我师哥若是有何旧仇——”
“没有。”沈无疾忽然展颜一笑,似春花盛放,满室生辉,温柔无比地道,“咱家觉得你说得十分有道理,不如咱们就请师哥来坐镇吧。”
洛金玉见他忽然态度大变,问道:“可是你刚刚——”
“嗳,说什么旧仇。”无疾哥宽容无比地道,“都是一家人。”
洛金玉:“……”
无疾哥在心中冷笑连连。
姓明的,咱家就让你亲眼看看,别说咱家是个太监,就算咱家是个死人,咱家也是死在金玉这株牡丹花下,做鬼都比你风流!
作者有话要说:作精无疾哥
明庐师哥:呵呵,上回给你的教训看来还不够:)
第56章
剿匪一事宜早不宜迟, 既已说定, 洛金玉便要亲自修书一封, 送与师兄明庐,可他刚在沈无疾的书桌前坐下, 拿笔时,手却停顿了一下。
沈无疾站在一旁, 察言观色, 急忙道:“你的手还需得过些时日才好, 不如你来口述,咱家执笔。”
洛金玉犹豫了一下, 轻声道:“我试试。”
说着, 他拿起笔, 沾了墨,往摊平的白纸上落下去。
沈无疾比他的心肝提得更高,大气不敢出一声, 陪在一旁看着。
洛金玉的行笔极为缓慢慎重,平稳呼吸, 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右手上。他本已好好划出一竖,却在回勾时,仍是手一抖,写出来的字不能说差,却绝说不上尚可。
沈无疾心中难受得紧,正要出言安慰,就见洛金玉搁下笔, 站起身来,淡淡道:“有劳你代为执笔。”
沈无疾一面点头入座,一面殷殷切切地道:“你可别胡思乱想。”
洛金玉道:“我没有乱想,什么伤也得有个医治的时候,哪能一蹴而就。”
“你能这样想,就再好也不过。”沈无疾拿起笔,道,“你来说,咱家来写。”又故意逗趣道,“咱家的字可不如你们读书人,你若笑话咱家,咱家可要发作的。且你可别说得太文绉绉,咱家可不见得字儿都会写,咱家平日里可只要盖印的。”
沈无疾平日里多自矜的人,如今为讨洛金玉宽心一笑,这样揶揄自个儿的话也说得出来,洛金玉又哪里能不明白他的心意,昏黄烛光中见着沈无疾扬着头温柔小心望着自己的模样,洛金玉的心头一暖,浅浅一笑,低声道:“多谢。”
沈无疾平日里嚷嚷得凶,一张嘴里什么有的没的都说得出来,可如今见着洛金玉这温和专注地凝视着自个儿的模样,立刻挪开了目光,心中如揣了百八十只兔子在跳,盯着桌上的纸,心中暗暗叫道:咱家若此时一个字也不记得写了,那可真丢人!
洛金玉见沈无疾忽然红透了的耳朵尖,怔了怔,虽也不知沈无疾为何就害羞了,却自个儿就这么跟着也莫名脸热起来,心中实在是疑惑之极,想来想去,觉得或许是这屋内太暖了,明明已进了春,屋里还烧炭,沈无疾刚又拨了半天,窗子还只留了一小条缝。
这么一想,洛金玉便要去将窗推开些,沈无疾听到声响,乍一看过去,忙起身阻止,一边伸手去抓洛金玉推窗的手,一边道:“夜里冷,可别吹病了!”